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妈正绷着一双眼睛,她看到我,眼睛一下放出了光。
“妈!”
我高兴地喊了她一声。
其实在声音一出来时,我就哽咽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很牛逼地把所有情绪都憋回去了。
我妈微微笑着,跟我说:“妈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柏林就跟我说了我妈的情况。自从我进来后,我妈像是有感应般,虽然也醒了,但各项身体机能都在后退,而且速度惊人。
我妈的状况非常不好,每天都说梦话,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每次醒来后她都会问柏林:“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就那么忙吗?我是真想她了,唉,就想见见她。”
郝休他们也试了很多种办法,但我一个服役的犯人,是没有任何权利回家的,除非我妈死了我才能被允许回家,而且还不能过夜。
我突然觉得,人活着真的好累啊。
这人心,怎么都这么硬呢?这法律怎么就这么不讲人情呢?
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在小星的事上,我完全是被诬陷的呀。
可他们要的是证据,在没有证据前,我就是个杀害幼童的大恶魔。
说实在的,我也憎恨那些杀孩子的人,那么我不幸摊上这事后,又怎能责怪法律对我太无情?
我到底应该怪谁呢?
怪我自己吗,不该跟顾容扯上关系。
你看现在,他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我妈都要死了。
柏林知道,如果真等我妈死了我才能回去,恐怕我这一生也就完了,甚至很可能会跟着她一起去,所以她求监狱里的所有领导,这才换来我这么一天。
只是可惜的是,本来已经不能说话的我妈,在看到我后,突然就能说话了。
我心里一惊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我妈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借口要接一个电话,赶紧跑出去,压抑着自己哭出来。
双手死死捂着脸,不让声音发出来,真是一手的眼泪水,感觉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
可我不敢在外面多待,迅速到洗手间把自己洗干净,又给脸上了一点粉,尤其是眼睛那里,又涂了点眼影,看着好多了。
可我没想到,我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境,在回到病房看到我妈时又控制不住。
我妈知道她自己时间不长,跟我说的都是一些交待的话。
“小离呀,妈知道你很爱顾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她最担心莫过于此,因为这将会困扰我的一生。
我扬着脸上所有的笑,问:“妈,您希望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她宠溺地看着我:“傻孩子,你将来又不是跟我过,你是要跟你的丈夫过一辈子的。妈知道现在有很多困难,但妈就希望,你能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点头:“知道了妈,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跟着自己的心走,这是她经常跟我说的话,这句话在我的人生中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遇到困难,难以抉择的时候,它总是会响在我的耳畔。
默了良久后,我妈叹了一口气:“丫头,妈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事恐怕就是自作主张地给你张罗了你跟顾容的事,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我深知,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头有多难受,尤其当冯雨柔回来后,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我摸着她的脸,真是老了好多啊,脸上的皮都松了,显得特别滑,特别软。
“妈。”我轻轻唤她,“其实我很感谢您当初那么做,真的。因为我真的很爱顾容,能嫁给他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您不那么做,我恐怕永远不会有那个机会。您应该知道,现今这个社会,能真正走到头的夫妻真不多。就算以后我跟顾容会分开,我也没有遗憾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你真是这么想的?”我妈似是有些惊喜。
我连忙点头:“您自己的女儿难道您还不了解么?”
我妈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她心里的石头是不是就此放下了?
我妈走了,真的走了,在她要求我亲她一口的时候走的。
很安详,很宁静。
我的嘴就那么放在她的眼睛上不肯离开,直到听到久违的声音。
“纪小离。”
漠然回首,那人已成仇人般立于我一步之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