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重重叠叠的尸体。面颊忽而有些凉,抬头一看,天空纷纷扬扬飘起了大雪。雪花轻轻飘落在战场,覆盖住一地血腥。
“殿下。”似乎有人从背后追过来。
我裹紧了大氅,走向官邸。城门前,刘荣穿一袭青狐裘,撑着伞,似在等我。
我向他走过去,对他微微一笑,两人几乎要接触了,最后却错身而过。余光中,只留下一抹青影。
议事厅里空空荡荡。
谁都以为我们不会活着回来。所以帘幕都垂着未系,火盆也未点起。我在暧昧不明的暗青光线中,走到主座,疲惫的坐下。
几乎要睡着了。
模模糊糊的看见有个人穿着盔甲进来。
“殿下。”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坐在榻下,盔甲落地发出铮响。
我嗯了一声,合上眼帘。他很小心的把头靠在我腿上。
这一年的初雪,悄然坠地。
冷暖
睡了一夜才感觉到,几天以来的负担,都在昨天卸下了。
醒的时候,蒙蒙的阳光隔着帘幕照进来,室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尘埃在空气中上浮。
空荡的议事厅里烧着火盆,木炭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我中衣外面盔甲被脱掉了,整整齐齐的叠在左侧,身上盖了一条厚被。韩说歪在榻边睡着,跟我一样搭了条厚被子,血迹斑斑的甲衣卸在一旁。
韩说刚从战场下来,不太有余力为我宽衣,这么看,昨晚大概是桑弘羊安顿的一切。
我很奇怪桑弘羊为什么不把韩说带到别处。
我虽将韩说当做心腹,但一直视他为近侍,而非值得敬重的臣属。因此,为了显示君臣相得而同榻而眠之事,是从未有过的。
不过对照韩说死拽着褥子的手,和中衣的缝隙间伤痕累累的身躯,我就明白了。桑弘羊不是不想带他走,是带不走。
在最疲倦的时候,我下意识的认为,空无一人的议事厅是安全温暖的地方。而从小跟在我身后的韩说大概认为,我的身边才是可以休息的地方。
韩说白日里那样平静镇定,在梦里却一直皱着眉,好像沉浸在战场的噩梦里。
我轻触韩说的脸。他若闭上眼睛,脸上最漂亮的便是这双清清秀秀的长眉了。
韩说迷迷糊糊醒过来:“殿下,啊,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他急着站起来,但动作牵扯的浑身伤口疼,怎么也使不上劲。焦急的表情,完全不似决然走向战场的那名小将,倒像是未央宫那个漂亮而又傻乎乎的小伴读回来了。我扶他起身,笑道:“醒了?你去洗个澡,再睡一觉。”
“可是……”韩说不敢违抗,但表情很为难。
“我身边缺一个可以服侍我的韩说,而不是一个需要我服侍的韩说。你要尽快养好精神。”
“是,殿下。”韩说红了脸。
桑弘羊带着几名宫女宦者闻声而入。两名宦者半扶半抬的把韩说带出去。四个宫女服侍我穿衣盥洗。
“昨天的战事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