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进门去,只见藕色纱曼挽起,淡淡沉香缭绕,窦太后正倚着木几,侧耳聆听我们的脚步。
“奶奶。”我们喊道。
“越儿,彘儿,”窦太后招手道,“快过来,到奶奶榻上来。”
“奶奶,越儿(彘儿)给您请安。”我俩绕到窦太后身边。
窦太后拉着我们跪坐下来,道:“皇帝和太医令都说你俩没怎么受伤,告诉奶奶,是不是真的?”
“奶奶,让您担心了。我们只是切磋而已,没用什么力气,一点都不疼。”我小心的不让伤口碰地,龇牙咧嘴的说。刘彘在一旁附和。
服侍窦太后的宫女看着我们忍疼的怪样,掩口直笑。
“哟,两兄弟挺齐心的,你们又和好了?”窦太后脸上露出笑意,揶揄道。
“是的奶奶。”我俩羞的抬不起头。
“也是,两兄弟之间能有什么仇呢。”窦太后微笑道。
她轻轻触了一下案上半身高的镂花铜笼子,里面的蛐蛐儿再次鸣叫起来。
过窦太后的关容易,过景帝的关难。我俩在十日之内被禁止出宫,禁止去校场,而窦婴的课还得照去,并且枯坐的时间延长至四个时辰。
幸好听得久了,那些枯燥的东西也听能出点乐趣来。
解除禁足那天,景帝和窦太后双双派人来教场盯梢。我和刘彘乖乖的只骑马射箭,互相恭恭敬敬,说句话都先互相行礼。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唯一可以比的是谁骑在马上射中的箭最多。通常刘彘命中靶子的箭比我多。我命中红心的箭比他多。难分胜负。而刘荣准头虽好,射速太慢,基本上是输家。
自刘荣做了太子,栗姬从不给我们好脸色看,总是将我们贬的一钱不值。
这件事过后,她的话题又增加了一个。有一次她景帝和窦太后的面,斜着我和刘彘意有所指的说:“刘荣,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要读书习礼,垂拱治天下。乐、射、驭这些都是小道。难道你将来想当乐伎,小卒,马夫吗?”
刘荣一脸无奈。
她接着进入正题:“刘荣啊,你以后得好好挑选身边的人。要安邦定国,有些兄弟互相打起来不要命,这种人就算是你兄弟,也一定靠不住。”我俩听的又愧又怒。
宫人监视,栗姬冷嘲热讽着,但这些都没能压制住我们沸腾的血。几天后我们实在手痒,互相告诫绝不出狠手,再度下场。
然后第二次鼻青脸肿。
这哪里是两兄弟,打的跟生死仇人似地。把我们俩拖开的宫人事后心有余悸的说。
晚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我下定决心从床上爬起来。
“不要跟过来。”我留下素香宛香,踏着木屐出去。
走过夜晚的清凉殿廊道,月影在衣缘上起伏,如同一幅不断变换的水墨画。
凉风习习,前面转角处,有个人抱着枕头在那里站住了。
夜色让那人的面貌模糊不清。可我怎么会看不出那是刘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