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兰又心虚又嘴硬,“这……话我都教过了,等红菱过去干咳两声,让他按原话说就罢了,能出什么岔子?”
红菱走过去,“算命的——”
坐下还未开口,一个赶猪过桥的农户把桥下路人囫囵撞了个圈,众人满地乱滚一通。那农户已经一屁股坐到红菱身边,把怀里乳猪往桌上一丢,大着嗓门扇着风道:“热死了,热死了,算命的快倒杯水来我喝!”说着清嗓子擤鼻涕弄得震天响。
那算命的听到干咳,露出心领神会的神情,把手往前一摸,正摸在那又哼又拱的小白猪头上,“哎呀,这姑娘体态丰盈,脸大如盆,腮帮饱满,真是有福之人。”又摸到耳朵,“耳大有轮,能聚天下之财气,心胸宽广,随遇而安,是个旺夫命啊。”说完脖子一伸,朝那农户道:“客人,这姑娘既让你事业兴旺,又让你家庭和睦子孙繁盛,与你正是良配,万万不可错过,速速抱回家去成了一桩好事吧!”
满街人大笑,那农户呸了他一声,老头子还一脸茫然。
这时王信虎叫两头猪从背后一撞,驮着冲了出去,连人带猪冲上桥,又把蔡旺生顶翻在地。众人脸色大变,七手八脚去把两人拉起来,蔡旺生撞得满头是青,“你们怎么在这儿?”众人还装傻,你推我我推你,又把他撒开了,含混着跑走。赵蘅跟着溜过,傅玉行跟在最后给那算命老头付了钱。
直到街边吃面,蔡旺生还捂着头犯疑:“红菱,你觉不觉得我们今天好像一路有人盯着,我身上阵阵发毛。”
红菱根本不想和他说话,满脸不高兴,恨死了他不开窍。
远处的王信虎点点头,凝重道:“看来只能出绝招了。”他早已安排了几个自己人,一会儿换个样子来搭讪红菱。若搭讪得成,就让蔡旺生吃醋抓心;若搭讪不成,就让蔡旺生英雄救美。众人都道他这主意好。
左等右等,果然看到两个人在红菱旁边坐下,一坐下便对着红菱发出轻佻的哨声。
众人都以为这一定是王信虎请来的人,演技不错,只不过太流氓相了些。王信虎却眯着眼看了又看,然后大惊失色说这不是他找的人。
那两个原来是真正的青皮,从坐下起就对着红菱窃窃发笑,口中叽叽咕咕,大概是说红菱漂亮,又看看旁边的蔡旺生,更笑得厉害,隐约听见一句话是“羊肉掉进狗嘴里。”蔡旺生也不反驳,只低头扒自己的面。
红菱霍地站起身来,沉着脸过去道:“你们两个放什么狗屁?”把隔壁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两个青皮也不是好惹的,被她一骂,摔了筷子就要动手,蔡旺生忙上来挡在中间,陪着笑把那两人送走了。
红菱不领他情,反而气道:“别人这么说你,你就一点气性也没有?你有没有出息!”
蔡旺生不明白她今天的火气从何而来,老实巴巴道:“我、我是怕他们动手打你……人家说我几句就说几句吧,不碍事的。”
红菱更冷笑起来:“哦,我为你出头,倒是我多事了。你蔡旺生可真有本事,八根绳也拽不动你,一脚踢不出个屁来,你就一辈子自个吃自个去吧!”说完一扭头气得走了,蔡旺生忙追上去,红菱红菱的一路叫着。
王信虎一拍大腿,“哎呀,我说错地方了,我和那人说到塘西去了!”一群人都骂他坏事,又乌泱泱追着那二人去。
桌旁只留下赵蘅和傅玉行,赵蘅不禁叹了口气,“这撮合姻缘的事比生意都难做。”
傅玉行见怪不怪:“这种事咱们旁人本来就不该瞎出力气。”又给她递去一袋甜食。
赵蘅说不吃了,一上午事又没办成,倒吃了一肚子炒栗子羊头签蜜饯点心。
傅玉行道:“这是酒酿饼。”
“那我趁热吃两个。”
阳光洒下来,天朗气清,市声繁闹,身后都是抱花提酒的男男女女,直到这时才让人感觉今天果然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无论过去多少年,身边人如何轮转,药神节的街头永远是不变的披红挂绿欢欢喜喜。
赵蘅一面吃,一面还感到些沮丧:“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真就这么算了?”
傅玉行道:“也未必就要算了,实在是这些主意都太没谱。”
“你有什么主意?”
傅玉行还没说话,王信虎几人又跑回来了,一路大喊:“糟了糟了,蔡旺生叫人给打了!”
原来刚刚那两个被红菱骂走的青皮一时不快,走了不久又叫了几个流氓回来把蔡旺生拉到巷子里揍了一顿,等王信虎等人赶到时,那几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
蔡旺生这一天受完旧伤又添新伤,完全不知道这都拜好友们的热心撮合所赐。众人把蔡旺生抬回店里,呲牙咧嘴给他上药。红菱还骂他:“该,叫你忍气吞声,叫你遇到事情老想息事宁人!”其实她自己头发也散了,衣服也破了,刚刚为了蔡旺生也和那群人厮打在一起。
蔡旺生还笑呵呵的,道:“就是酒没取回来。我一会儿再跑一趟,你就别去了,好好休息休息。”
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哎哟,还惦记酒呢,有这心思花在该花的地方多好。”蔡旺生没听明白,众人都不理他,尤其是红菱。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斯斯文文询问掌柜的在不在,却先看到一大帮人围着个鼻青脸肿的胖子,不禁愣了一愣。众人忙安抚他,说都是自家药工。年轻人方才放下了心。原来他是有福饭庄的账房,因养心药堂取酒迟迟不到,饭庄索性差人把黄酒运上门来了。
那年轻账房拿着张契,问谁能给他签个字,众人又忙着找纸找笔。只有赵蘅从这年轻人进来开始就直盯着他看,以为自己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