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劝她为我的登基之路去死吗?
——是你逼死的我娘吗?
——你只是将我多做一颗棋子吗?“
谢燃抬起眼,望着他,然后轻轻道:“是。”
真的得到答案时,赵浔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
他最后看了眼谢燃,想,这么多年……我真是个一无所有的笑话。
赵浔转身出去的一刻,他曾的确想过,就这样吧,不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时候结束了。
但偏偏,谢燃叫住了他。
谢燃的声音永远那么冷静,这让旁人的喜怒哀乐放在他的边上,如同一个笑话。
谢燃说:“殿下,我不日便要带兵离京,此后不知何时能回,亦不知……是否能回。此次围猎,你在风口浪尖,我走之后,恐有人对你不利。殿下需早做打算,拉拢势力。”
赵浔只觉十分可笑:“谢侯爷,您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我的确没那么想做这个皇帝,若是别人要,便让给他们吧。”
谢燃道:“事到如今,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你不想,别人便不对你动手的。”
赵浔短促地笑了一声:“行啊,那便让他们动手。成王败寇,若是输了,我这命赔上便是,多大的事儿?哦,我知道了……先前能排的上点儿的皇子都已被谢侯爷斗了出去,若是我这颗棋子也撂摊子不干了,您会有些麻烦?”
谢燃只觉心头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他原本就重病初愈,只觉肺腑又闷又痛,几乎又要咳血。
他强行按耐住,道:“殿下,这并非儿戏,而是性命攸关。眼下盛京城里虽然没有堪用的皇子,但尚未成年的却有许多。今上酷爱政斗制衡,导致如今朝堂各方势力混乱不堪,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手段。但无论哪方得势,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那些孩子中是谁登基,比你这个无党无派的成年皇子好控制许多。你没有根基,若权贵大族联手对付你,很难全身而退。”
赵浔漠然看着他,道:“哦?那谢侯觉得孤应该如何?”
谢燃垂眸,跪着,字字清晰道:“古往今来,联姻结亲为世家大族联盟之基。殿下既已立府封王……是时候,该纳妃了。”
纳妃。
谢燃这两字落下之时,赵浔眼底掀起轩然怒意!
他猝然抬手,案上茶杯碎裂在地,发出一阵刺耳震魂的锐响!圆融上好的瓷器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混着茶水在他们之间溅开。
赵浔今年及冠。寻常世家贵族子弟,即便还未立正室,也早在屋中蓄了贵妾养着,或是至少有婚约在身。
但赵浔始终孑然一身。
他虽然出身不好,却好歹是个皇子,长得还甚好,武艺才华也佳,哪怕庆利帝不将他放在心上,正经大族看不上他,对于大部分清流文臣、虚衔贵族,却也算高攀。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少女曾无意见赵浔而怀春,非君不嫁,却都无声无息地没了下文。
没人知道郁王是如何处理这些事的。也没人知道赵浔为何始终不愿娶妻纳妾。
总之,结果就是,人们或无意或刻意地忽略了他的亲事。
——直到此刻,他的婚事被谢燃搬到了台面上,作为一桩用于权利交易、利益交换的筹码。
赵浔真想问问谢燃,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
他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避绝姻亲,藏得谨慎又珍重的一颗真心,到头来,对那人来说不过天平上的几两货物,实在太可笑了。
赵浔想:谢燃,这是你自找的。
年轻的郁王站着,俯视着他半跪在地的老师。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一字一顿仿佛从胸腔深处溢出:“谢侯爷,你僭越了。”
谢燃垂眸道:“臣不敢。但请殿下想清楚。结亲是最快在朝堂中站稳脚根,获得支持的帮助。若殿下顾及母丧,大可先行定亲,与岳家多行走动,大婚等服丧结束后也不迟。”
赵浔忽然笑了,他的声音变得冷而悠长:“那谢侯觉得,孤应该求娶哪家小姐?”
谢侯爷就像一块毫无感情、不懂生人喜怒哀乐的坚冰。
他语气平静、条分缕析地为赵浔分析道:“臣认为,殿下此时不宜选择出身过高的妻子,择选地方实权官员,亦或清流文臣之女会是更好的选择。黄氏乃是江南豪族,世代官至地方官员,在南方地区有广泛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黄家嫡女素有美名,其父在江南地方任官多年,官至巡抚一职。江南富庶,若与黄氏联姻,未来江南便是殿下的经济后盾。”
赵浔笑了笑:“嗯?还有么?”
谢燃微微沉吟,又道:“或者可选褚氏女,褚家为文官世家,儒风严谨,数世才子辈出,其家主官至翰林学士,更是桃李满天下,为殿下日后栽培自己的势力有很大助力。”
赵浔神情嘲讽,笑道:“还有吗?”
谢燃微微思忖,又道:“若这些殿下都不喜欢,或许可尝试与边塞秦将军之妹联姻。只是实权将领,陛下恐怕会多心。”
赵浔听他说完,神色不变,只继续问:“好得很,还有吗?谢侯爷继续说啊。”
话到此时,谢燃也终于意识到他不是真心相询,皱眉道:“殿下何意?这些女子的家世,是我筛选过认为比较合适也对殿下十分青睐的势力,应是良配。”
“哦?孤却觉得,这些女子都不够好。孤这里有个更好的选择,”赵浔轻轻笑道:“更美、更有才学、更位高权重……也更让孤心驰神往、失魂落魄。”
谢侯爷微微一怔,竟像是认真琢磨起来赵浔说的是哪位金枝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