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只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伸出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却是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只是猛不丁想不起来。”
贾蓉攥住酒杯,顿了顿,听了宝玉的傻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宝叔却忘了,前两天和北静王一起来吊唁的管家,当时北静王却也为你引介了……”
宝玉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脱口惊呼,“啊,西宁王水沐……”
——驻守边疆十余年的少年名将!
说了一半,突然发现三人俱看着他,顿觉无礼,涨红着脸坐了下来,再不敢抬头看人。
柳湘莲哈哈笑起来,乐得拿筷子直敲碗,“说你憨,你偏不信,明明是这位小蓉大爷先想起来的,竟是你脱口喊出来,到底不是个精明人。”
那西宁王水沐,对柳湘莲的随常态度不以为意,显然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只一味盯着贾蓉,那眼光凌厉的,似要将他盯出了个洞来。
贾蓉动了动身子,面上笑容却是渐渐敛起——他又不是傻瓜,水沐这样的态度,却由不得人不防。
柳湘莲却似未看见般,兴致勃勃地拉着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宝玉。
“你既出来了,鲸卿呢?他却没和你一起?”
柳湘莲无意间问起鲸卿,他却与鲸卿和宝玉的关系都好,眼见二人一向形影不离,突然只见了一个,倒有些奇怪。
宝玉低落地垂下头,瞟了一眼贾蓉,贾蓉只觉胳膊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疙瘩,“鲸卿不好读书,蓉儿把他送去军营了。”
柳湘莲顿时挑眉,看向不动声色的贾蓉,又呆呆地看了冷面男子,终于露出了点轻松笑容外的表情,“军营,这可是玩笑话吧?”
就秦钟那小身板,送到军营,却不是把人送给阎王差不多么?
“自古男儿志在四方,不求他显贵闻达,却也不用风吹便倒,竟是比闺阁女子好不了多少。我岂能害他?去军营磨练磨练却不错。”
那默默听着他们交谈的水沐,这时沉声嘲道,“这位小蓉大爷,是把军营当做了废物收容处么?便是什么人也往里塞,难不成以为军营竟不是用来打仗厮杀的,竟是你们用来调教不听话幼弟的?”
贾蓉眨眨眼,侧头向他勾唇一笑,隐隐透出点水沐不愿触摸的气息,“内弟若能及得上王爷一根小指头,那也是他的造化了,由王爷及其他,可不是军营最会调教人么?”
贾蓉的话怎么听怎么透着股不大敬上的轻佻,饶是柳湘莲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水沐虽然随和,到底是皇室宗亲,岂能随意对待?抬头看看水沐,脸色微沉,却并无明显不悦之态,态度端是奇怪。
“也罢了,鲸卿如今……前儿那薛大傻子还缠着人问他去处,不怀好意的,再没人庇护他,离了这烂泥塘也好。”
柳湘莲打圆场道,也不知他口中的烂泥塘是指宁国府还是什么,贾蓉只做没听见,似笑非笑地出神着。
宝玉却是不大能感受到这些东西的,虽则对水沐亦有敬意,只是水沐远不及水溶和蔼,宝玉却是不大愿意和这等人相处,只与柳湘莲叙说别情,满屋子只听他清清脆脆的说话声,谈吐虽则雅致不失大家风度,却甚为天真,问的问题几乎叫人喷饭,憨态可掬,贾蓉听着直乐呵,水沐皱眉坐在一边,也不开口,竟如雕塑一般。
半晌功夫,贾蓉起身更衣,水沐慢慢喝了一杯后,也放下酒杯起身离去,宝玉不觉什么,倒是柳湘莲抬头看了看两人背影,若有所思。
贾蓉如厕出来,净了手,方走到僻静处,被人一把抓来,立时身先意动闪了开来,岂料这饭馆后院虽不大,却敞亮,四面团团围了人上来,竟把贾蓉围在了中间,也不待贾蓉开口,上前便打了起来。
那五六人俱是形貌精悍之辈,虽然没有掏出兵器,拳脚却甚是厉害,相互配合进退,贾蓉一味闪躲,竟挨了几下,虽无大碍,却也不由得生怒,不再客气,打叠起精神,顿时拳如流星,连环腿横扫,力量十足霸道,不上三十回合,连出几脚,把人踹飞出去,昏迷在一旁,自己弹了弹衣摆上的脚印,整理好仪容,方仰头朝楼梯口处出声。
“可试探够了么?”
楼梯口转出一道修长青色身影,正是水沐,却是傲慢不再,翘着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顿时显出三分任性孩子气。
“总算露出马脚了,宁尊海!”
贾蓉仔细看着水沐面上表情,竟是熟悉至极,一个人影顿时闪过脑海,恍然大悟,“你是……宁致远……唔,易容术不错!”
水沐微微一笑,那深刻俊美的面庞顿时迸发出让人惊艳的光彩,他慢慢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站在贾蓉面前,身姿虽然挺秀有力,却比贾蓉略略矮了一些,稍稍仰头才能碰到贾蓉的耳垂,“彼此彼此,我以为世上就只我一个会,想不到你也是个中高手,我更想不到,宁国府不成器的嫡孙贾蓉,竟会是徐州城外惊采绝艳的宁尊海!”
说着,他又靠近一些,湿润的唇瓣碰到贾蓉的耳垂,顺势舔了舔,感到贾蓉略略侧头移开耳朵,抿唇笑开了,“若是皇上和太子知道了,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贾家欺君之罪……”
贾蓉侧目含笑,桃花眼水波潋滟,流光溢彩,却无半分紧张之态,只伸手压住水沐的肩膀,“是么,那你倒说说看,该怎么罚我?”
水沐也不恼,扬了扬头,斜睨着贾蓉,态度极其嚣张傲慢,“我麾下缺少一名伺候洗脚的勤务兵,要不你来试试?”
贾蓉顿时想起两人初见时情景,不由得挑眉,“不是让我暖床么?怎么几个月不见,便成了伺候洗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