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撕开了一层伪装。
又撕开了一层伪装。
再撕开一层伪装。
她巧笑倩兮,善解人意,八面玲珑,甚至离经叛道,胆大妄为……全都撕开了。
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不再伪装了?
沈缇攥住她的手腕,使她放开了他。
沈缇站了起来。但他没有放开她,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的眸子,想寻求答案。
“莳娘你……”他问,“因何迷茫?”
是的,她迷茫了。
她一直是一个那么坚定有主见的人,哪怕所思所想与世人认知皆不同,也不曾动摇分毫过。
如今,她竟动摇了,迷茫了。
殷莳紧抿嘴唇。
许久,她道:“皇帝让我为卫章守三年。”
沈缇道:“我知道了。”
她看他。他解释:“向北公公专门去与我说了。”
原来如此。
沈缇低声道:“陛下与赵统领相伴十余年,感情颇深。赵统领又是为救陛下身亡……”
“皇帝想拿我殉了赵禁城。”
空气骤然凝固。
沈缇悚然望着殷莳。
向北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只告诉了他:“陛下让殷娘子为卫章守三年。卫章没有儿子摔盆,再没个人给他守孝,陛下心里不痛快。”
“你让殷娘子好好的,老实三年,不嫁人就行。陛下一时之气而已,其实没人管她。”
“待三年后,陛下根本不会记得她这号人。”
但向北没有告诉他,皇帝原来是想拿她给赵禁城殉葬。
虽现在知道危机已经化解了,沈缇依然冷汗涔涔,后怕不已。
他看了看殷莳,很想知道她是如何化解危机的,却又不想引她回忆经历过的恐惧。
怪不得她迷茫。
“莳娘,皇权之下……”沈缇想安慰她,然皇权之下,谁都是蝼蚁,怎生安慰。
连沈缇这般言辞犀利者,也无话可说。皇帝别说让殷莳死,皇帝便是要他死,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是他刻进骨子里的认知。
殷莳抽手,沈缇放开了她。
殷莳斟了一杯酒,低头饮下,人冷静了很多。
她问:“是不是很可笑?”
沈缇道:“什么?”
殷莳道:“我一心不入婚姻,是不是很可笑?”
以为自由,却差一点就死了。
沈缇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在质疑她自己。
“不是。”沈缇道,“你之所想,皆说得通。”
“女子在家从夫,婚姻不由己,所嫁之人人品相貌性情,皆由父母。故许多女子所嫁非人,一生蹉跎。”
“待到夫家,常受婆母压迫。于闺中不论如何娇养,待到婆母跟前,立侍跪奉常有。更有苛刻者,使媳不得近子,妻不见夫面,生守活寡,又因子嗣不丰受责。”
“在家、出嫁,已是两重受压。在这之外,还有第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