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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2页)

不过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了无,而是楼峋,那个在了致生丧礼上以学生自居的年轻男人。

那日他站在人群后,了致生在北央美院的同事们吊唁完,避在阴凉处等待出殡。

人多的地方,舌头也长,七嘴八舌地打听起了那个忙前忙后的年轻人是谁。

“那是叫楼峋吧,好像是了教授的学生。”

“学生?你看院子那片树下,那全是了教授的学生,也没见他们往主事人的位置站啊。”

“你这话说的,就有点刻薄了。学生也有远近亲疏啊,老了身边没什么亲人,我好几次去医院探望,那男孩都在。”

“是了教授女儿的男朋友吧?只不过没订婚,没什么名分,加上了教授一走,家里就算有喜事也有好几年办不了,怕中途发生什么变故才这么自称的吧。”

“也是哦,现在结婚离婚都草率得不得了,分个手不更是家常便饭。”

“好了好了,这是什么场合,瞎说什么呢?他是老了的学生也好,是他女儿的男朋友也罢,那都是人家的家事,你们在这论长论短的,算是哪根葱啊?”

几人被混说了一顿,恰好出殡时辰到,摔瓦声与哀乐同时响起,她们一哄而散。他身前的位置忽然就空了出来,他不用再穿过憧憧人影去寻找了了的身影。

他清晰地看见,楼峋轻揽了揽她的肩,俯身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她抬起泛红的眼睛,牢牢地看着他,那个眼神他并不陌生了了十三岁那年,拽住他问他能不能替了致生卜卦时,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他是陈旧无趣的人,像是黑白胶卷里永远固定的背景。而她生活在绚烂的世界,像是和他远远隔开了一个时空的旅客。

这场重逢,简直荒诞又瑰丽。

觉悟说了一连串,都没等到回应,他越说越没底,心虚得跟踩着棉花似的,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这种关系到小孩未来前途的大事,住持没道理会阻拦。你就放心去,真搞不定我回来就让了无给他跪普宁寺门口去,跪个三天三夜,看他松不松口。”

裴河宴回过神,听到后半句,瞥了眼远处被自己师父卖了还一无所知的了无,不忍直视道:“你积点德吧,披袈裟的这点功德都不够缝你嘴的。”

他懒得再与觉悟争辩,干脆挂了电话。

觉悟被撂懵了,他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琢磨了半天……这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啊?

叫来的商务车已经停在了站台旁,裴河宴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让两人先上车。

车门自动关闭,车锁落下后,车内明亮的灯光逐渐变暗,只剩下车窗升降按钮和驾驶仪表台上的氛围灯仍旧亮着。

“去码头。”裴河宴说。

“嗯?”了无疑惑地嘟哝了一句:“我们不去优昙法界了吗?”

“不去了。”裴河宴虽然回答的是了无,可目光却是看着了了的:“觉悟临时有急事,直接去笙南了。我们现在先去普宁寺。”

了了立刻猜到应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才会导致裴河宴要全盘接手。她不敢问,只默默地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他两眼。

她猜不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光凭他上车前和上车后判若两人的状态来看……他应该是挺不情愿接手的。

这个结论,多少令她有些沮丧和失落。

她别开眼,看向车窗外。

车内很安静,没有人主动说话。只有车辆经过减速带或遭遇路面不平时,会有轻微的颠簸感和顿挫声。

空气中,渐渐的,弥漫上了几分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十分钟后,车辆驶入隧道。

忽然幽暗的环境像是把她挤压在了狭小的一角,遇见他以来,他不仅推翻了她对他的所有想象,甚至还抹杀了她记忆中温暖善良的那个小师父。

她不懂,为什么除了生疏以外他们之间还会有类似隔阂般坚固的牢笼。

她还为此反思过,在多宝讲寺偏殿的梅花树下,她那句话是不是说错了或者就不应该说。

可渐渐的,她又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她对小师父寄托了太多情感,太多依赖,这么浓烈厚重的情绪本就不该加诸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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