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残酷的真相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一切,他便不再害怕那患得患失的梦成真,既然他的小将军回来了,那只管抓紧就好,不论生死,他们不可能再分离。
胸口那道由弯刀刺出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可楚涵君却觉得高兴,疼痛才是真实,只要这一切是真的,那就好,哪怕砍断他的手脚。
只要穆鹤山还在他眼前。
墨发缠绕,银色镣铐锁住草原上的苍鹰,他步步筹谋,想将人永远留在繁华的中原。
穆昭仪有喜在宫中是大事一件,连准备殿试的学子也忍不住讨论,皇帝膝下如今仅有皇长子一子,如果穆昭仪此次诞下龙子,那么在十几年后,这个孩子也决定着他们的未来。
那位国公嫡子因品行不端被除去殿试名额,没了这个纨绔子弟,学堂的风气倒是好了不少,赵承恩一身白衣,端坐在桌前,纸上文章还未书写完,就忍不住拿起腰间玉佩放在掌心,别的贵族学子在池边谈天说地,以他们的家世,得了名词也不过锦上添花。
寒门难出贵子,朝堂上的文臣最看重的,还是赵承恩这位寒门子弟,一来他文采斐然,才华出众;二来他出身寒门,家世清白,比起那些关系冗杂的贵族子弟,拉拢他自然是最好;第三便是有些朝臣家中的女儿尚未定亲,若是赵承恩得了好名次,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位穆昭仪,据说是辽国的遗孤。"有同窗谈论着走回来,倒是让赵承恩听了一耳。
"我知道!听说送亲队伍里还有辽国的王子,要不是陛下果决处置了,难保现在边境安宁。"
辽国,地处草原,百年来都为游民占领形成势力割据,直到几年前,皇帝以计策瞬袭夺下,边境纷争才算安稳下来。
"但是别说,我父亲曾经在宫宴上见过那位穆昭仪,据说长得可漂亮了!"
"有当年名冠京城的丽妃娘娘漂亮?"
"诶呦,草原那边的,是不一样的漂亮,据说那眉眼好看极了!"
赵承恩提笔续写那未完成的文章。
辽国人与中原人长相大相庭径,眉眼深邃,赵承恩想起那天昏暗房内,恩公那漂亮的眉眼,还有那块刺绣纹样新奇但布料陈旧的衣角。
想到那位数年前被斩杀的辽国王子。
手中玉佩质感温润。
他曾在游记中看到过的,书上说——
辽国,地域广阔,盛产美玉。
确实盛产美玉,是他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美。
后来寒门贵子连中三元,满京街道摆放牡丹引路,一袭大红长袍的状元郎打马游街过,那张谪仙般的清俊容貌勾了不知多少姑娘的心,人人都在猜测这位状元郎会获封何种品阶。
却不想,名动京城的状元最终只得了翰林院的七品官职,一身青绿长袍站在文官队列,如松柏青竹,与那华贵红色官服分了楚河汉界。
赵承恩依照剧情的发展,在朝堂上与主战派的勋贵李家相争,每日下朝时他都注意着周围,却没发现穆鹤山的身影,只是偶尔会看见李家入宫为妃的嫡女穿着一身金线红装,站在长亭外等着。
无趣的很。
啪嗒——
有什么东西滚至身前,那上面的图案新奇,成色古旧,赵承恩将其捡起,就有人行至身前,每月第一次的早朝国师按照先例都会在场,赵承恩看着那身华贵锦袍上的山川四海,再对上那双阴沉双眼。
他恭敬的将东西递上,在楚涵君转身离开后却是面色深沉。
七品官职有时候方便的很,别人觉得他不被皇帝重视,他也乐得清闲,处理些书本杂事倒也是不错,他走在青石路上,前方却是几个太监抬着什么脚步匆匆,身边的宫婢倒是礼数周全。
"这是?"
宫婢福身。
"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了陛下赏赐的宝物。"
说罢,一行人就匆匆离去。
地上隔一段路还有些血水,赵承恩顺着痕迹看去,燕归殿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记得,这应当是那位穆昭仪的住处,门大开着,里面的娘娘看见了他。
外人不应当入后宫,但他身上有皇帝的政令,倒是也不怕被禁军抓住,只不过离宫里的贵人应当远些,隔着距离,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弯腰的角度刚好能让那位娘娘看见他腰间玉佩,那双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抓紧了手中锦帕。
几日后,赵承恩又见到了那位宫婢,娇笑着往他怀里扑,不着痕迹的塞入一封折起的书信。
有趣,这可当真有趣。
燕归殿的主子在殿中养胎,丽妃一心挂在皇帝身上,原本事情最多的德妃像是一下子得了大把的空闲,皇长子在她身边温书,柳琳琅手中拿着绣棚绣着花,也显得温馨闲适。
"喵~"
不知道哪来的猫,突然在窗口叫唤,柳琳琅手一抖,银针刺进手指,殷红血珠沾上洁白绸缎晕开一片,下人急着去赶猫,被她拦下。
"放着不管,过会儿就走了。"
孩子有些担心她,问她疼不疼,柳琳琅却是笑也不笑一下,只告诉他继续温书,起身慢慢走到院中,那只猫跳上了朱红的宫墙,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不似穆音和李嫣儿那般美丽,最多只算得上清秀,也不喜华贵首饰,发簪珠翠也不过那么些,别说宫中,就算在宫外也是不起眼的,柳琳琅看着院内叶片已经染上枯黄的古树,叹出一口气。
现在自己的样子,倒是很适合德妃这个位分。
若不是手上还有未消下去的薄茧,怕是自己也要忘了曾经拿着长枪时的样子,曾经的将门虎女,怎的成了现在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