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多虮虱,面目多尘。
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
上高堂,行取殿下堂。
孤儿泪下如雨。”
……。
此时。
我感到脸颊湿漉漉的,不知是深夜的雾气,还是我的汗水,又或者是眼泪。
娘担心我的情况,毕竟,我回沈家这么久以来,都是乐呵呵,笑眯眯的,唯独今夜状态最是异常。
娘,踉踉跄跄走出房门。
听到这支曲子。
此时,娘竟仿佛不敢靠近我。
她半披着睡衣,倚在门口,听着那支曲子的前半阙。
娘从前跟着孙姨,也念过不少华丽的辞章,她听出这支曲子,是汉乐府极其有名的一;
“使我朝行汲,暮得水来归。
手为错,足下无菲。
怆怆履霜,中多蒺藜。
拔断蒺藜肠肉中,怆欲悲。
泪下渫渫,清涕累累”。
不知怎的,娘再也念不下去了。
娘弯下腰,竟是哭了。
……。
连我也未曾想到。
这曲子,呜呜咽咽,简直太扰人清梦。
我那把自己藏在书房,久久不肯见人的爹爹,竟也被曲声吸引。
他踉踉跄跄走出房门,来到我的院子。
明明——
爹爹从前那般年轻,骄傲,意气风。
可——
当爹爹从书房走出来时
他的脊梁弯了,两鬓白了。
甚至连声音都迅衰老下去。
我忽然相信,
——人原来是可以一瞬间衰老的。
此刻。
爹和娘同时抬起头,看着今晚的月亮,圆圆的,大大的,凉凉的,又是一年十五的月亮,明明不是中秋,却偏偏格外明亮。
仿佛婵娟越是圆满,人间越是缺憾。
我很小的时候。
爹爹曾经喜欢附庸风雅,为作新词强说愁。
可现在,我的余光瞥见——
爹爹的身子在抖,牙齿在打颤。
在夜色下,他和着我的曲子。
如杜鹃泣血般的,念出词曲的下半段。
“乱曰:
冬无复襦,夏无单衣。
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
春气动,草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