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与其他神社有所区分的地方是,巨大的铃铛下立了一块高高的椭圆石头。祈愿的人在礼拜之后需要手抚石头的表面,在内心专心地向神明传达自己的心愿。
就在艾修想要伸手时候,一旁神情紧张的女人忽然跪下,双手向前伸触碰石头,头则重重磕在砖石砌成的围坛上。
一边机械性地磕着,她一边口中断续呢喃着想有个儿子,期望大神赐福。
在她旁边的男人闭着眼睛同样念叨着‘儿子’。
后侧零星参拜的人哗然,有隐隐不安的当然也有看热闹的。原本在制作御守的年轻巫女眉头紧皱地过来,拦住将自己撞得血糊了满脸的女人。
“用血污染神物,你可知道这是对神樣不敬?”
女人没太收力,撞得很重,没听清楚巫女在喊什么,只是迟钝地抬头眼神麻木看向丈夫。
男人似乎也有些慌,皱着眉头说:“可是这女人不检点,血不够干净?怎么会污染神物?”
巫女双眼圆睁,手指着这男人想说什么,却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脏话最合适出口。鸟居之内不能口吐秽言,于是结舌。
还是另一位年长的巫女过来,指挥做杂活的人将浸了血的石头和泥土挖走。自己引着当事人过去侧殿询问情况。
情况很简单,看到那场面基本就能猜到。
男人想要个孩子,打探到这边神社有真的神明且神力无穷,又同样听说背石的女人心意至诚所以得见神明的故事,便产生让他的妻子用这样的方法表达虔诚的想法。
少女巫女被恶心到,寒声呵斥他:
“谁说神明大人要这样的‘虔诚’?你这种用这样借口去残害他人的家伙,神明大人不降下惩戒就不错了!”
男人梗着脖子:
“我就想要个孩子,这、这明明是这女人的事,怎么是残害……”
年长巫女按耐下阿桔被气得已经开始往腰间放,仿佛要提刀抽死这混账的手,一脸平静淡漠地说:
“神明大人愿意给绝望之中的人一线照拂,只因神悲悯,但这不包括贪得无厌之人,尤其厌恶内心丑恶无药可救的。你无非是自知满脑杂念绝对算不上虔诚,又想神祝福,就想用这样的方式胁迫神明大人。
我可以告诉你,这不仅绝无可能,神罚也不是阿桔妄言。
还请您此后善待家人,好自为之。”
男人面色难堪。
一群不被武家老爷承认的疯子女人,侍奉着不知道哪个山沟里出来的杂碎野神。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内心愤恨憋屈到极点,但男人到底不敢在鸟居内骂出不干净的话,粗鲁地拖着妻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桔凝眉看着头上带伤还被他扯得跌跌撞撞的女人,想过去却被年长巫女拦下。
“现世和岛中不同,院长大人都没办法救世人,自己立不起来,你能帮她到什么时候?不如不开这个口。继续做你的工作吧,众生百态,不要太放在心上。”
侧殿屋顶上,艾修和鲤伴静静看着底下人争执又平息,自然也听到年长巫女对阿桔说的话。
鲤伴戳了戳身边的人,眼神发亮:“修啊,我觉得我这次找到真的了。”
“啊?”
艾修直愣愣看过去,这判断是不是……有些草率?
第39章
“额,为什么会这么说?”艾修知道下面两位巫女是银杏岛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但那只是直觉。
“刚才那小姑娘下意识的动作你看见了吗?”
鲤伴乐于多给艾修讲一些妖怪相关的事,要讲妖怪相关的组织,银杏岛就是绕不过去的。
“从银杏岛出来不论男女,妖怪还是人类,都要修习防身术。以刀为主。那女孩就跟组里银杏岛出来的一个成员起势很像。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玄乎的感觉。”
银杏岛的妖怪和人同样大多具备一种气质,很难去形容。
简单的说,就是对道德的认知似乎比其他人要高。就像寻常人面对刚才的场景,很少会像两个巫女那样愤怒,仿佛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是一种错误。
当然银杏岛出来的人也并非就全是正人君子。认知高不代表他们就要照着认知践行,就像都知道忠义守信是什么标准,但大多数人没办法按着标准去做一样。
那是生长环境的影响。
话说,艾修身上似乎也有这样的气质,除此之外,空间、结界、治疗的能力组合……
鲤伴若有所思了一瞬。
艾修没有留意到鲤伴的思衬,正冥思苦想回忆着两位巫女的脸。片刻,他终于从记忆零碎的角落拎出来一个俏丽活泼的小姑娘。五官和眼前的巫女对上,只不过不是神态上更相似的阿桔,而是气质冷肃端正的年长巫女。
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是在毕业典礼上,他当时出面对学生们进行了鼓励,在这之前,他看了那一届毕业生的学生名册。
好像是很寻常的一个事物……
“枝姐姐,我想回岛上了。”阿桔越想越心堵,郁闷地说。
对,当时的小姑娘叫枝。
“再等等,等到信徒再多些,我们就能和院长大人一起回去。”巫女枝安慰她,似是想到什么,平素总是冷淡的表情柔和下来,带着岁月痕迹的眼睛这一刻一如以往的明亮。
这双眼睛和曾经的挤在刚毕业的学生堆里,努力将手中花环递过来的小姑娘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