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崚非却已转身,安排人把库房那张御赐金丝楠木雕百雀报喜的贵妃榻搬出来。
那东西与其闲置不如拿出来给清语用。她身量瘦小,足够睡的。
就着月色和烛火,逸昶堂的人顷刻间忙活起来,或是搬挪腾空,或是寻出东西抬到屋中,还有几人拿盆拿布巾擦拭。忙到後半夜,终於擦洗安置妥当。
越崚非端坐床边看书,只点了一盏灯,豆大光亮只照着眼前书面。
他一直留意着外间动静,待到榻上少女传来绵长悠远的呼吸,显然是睡着了,这才吹灯躺下。
翌日早晨,天光微亮时,逸昶堂的人已经起身。满院子的人都没睡够,打着哈欠互相点点头权当招呼了。
秋日这个时辰冷得要穿袄,逸昶堂的侍卫却各个衣着单薄,虎目圆睁守在院子偏僻角落。
小厮奉墨东张西望半天,见侍卫们还是昨儿晚上那班人没少了谁,揪住奉剑问:「三爷还没走?」
「没呢。」奉剑揉着眼睛打起精神,「刚才晨练後,听闻小俞醒了,正和她同吃早膳,说用完膳再走。」
奉墨啊了声。
奉剑朝他摆摆手示意别打扰,自顾自抱着剑靠在廊庑下半眯着眼小憩。
屋内洋溢着热腾腾的饭菜香味。
宽敞的屋内摆设低调豪奢,清语与越崚非相对而坐。她望着满桌食物,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个下手合适。
按惯例她早膳和小厮相同是一碗粥一碟小菜,外加四荤四素八个包子。但越崚非昨日回来後曾问过底下人,晓得她只吃了一个菜包,肉包没动,粥和小菜倒是都用光了。
今早晨练前他吩咐逸昶堂小厨房,做了四道可口的肉食小菜。
一碟炙鹿肉,表面滋滋冒着热热油花,撒着烧烤料磨成的细粉,香味浓郁。一碗糖醋排骨,酸甜可口。一盘白斩鸡,皮黄肉嫩骨上略有血色,调好的酱料搁置侧旁。另有清蒸鱼,其上有细姜丝和小葱末,刚浇过热油十分鲜嫩。
粥用鸡汤细细熬得软糯,小笼里是菜包和牛乳和面的奶香小馒头,旁边置有四碟点心,分别是马蹄糕丶松花饼丶桂花糕和糖心芝麻饼。
越崚非的反而很简单,面前只有两个盘子。他用刚烙好的青菜饼子卷了点炙鹿肉,很快吃完。之後便定定看着清语,目光沉静。
清语顿觉压力倍增,小小声:「太多了,吃不完。」
「每样都尝尝,尽量多吃点。」越崚非道:「你太瘦了身子骨也弱,眼看着要入冬如何挺得过去。」更何况她还有极大的心理压力,睡觉也不安稳。
清语为难地盯着碗里的东西,犹犹豫豫。最後下定决心说实话:「我带孝,不可吃这些荤腥。」
「早过了七七,已经可以了。况且这样下去,你身子撑得住?得先康健过下去才能再论旁的。」
越崚非想到她之前种种,压低眉眼沉吟片刻,忽而道:「他们天不亮就开始给你准备了。厨里自不必说,采买的人也比平日早起了些时候,多挑些种类的新鲜吃食买来。他们这般为你费心,好歹多吃点。」
话自然不假。
但,他们这般行事全都是越崚非细细吩咐过的,厨里完全按照三爷吩咐来置办小俞姑娘的早膳。
逸昶堂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时三爷的饭菜都单独来做,并不和侯府众人一道。
他和寻常公卿子弟不太一样。除去洁癖尤其严重外,对吃饭并不很讲究,有几道喜欢的菜便可。譬如今早,他只要了炙鹿肉和菜饼。
午膳基本上在官衙或者宫里解决,晚膳亦是寻常。
采买的人往常根本不用像今天这样起那麽早,精挑细选买那麽多种类的东西。
想来家里呵护她,父母兄长都是极其疼爱的。
越崚非想简衡是江南人,简妻自小在京城长大,简家长子去过东南,摸不准小丫头平日吃的是哪地饭食,就让厨里早膳各种口味肉食都做一点,看她喜欢哪种往後照着那口味做。
「他们那麽早开始准备,做好一直灶上温着等你起来。」越崚非道:「想想他们的一番心意,你总不好都浪费了。」
清语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需要费那麽多功夫。乍一听闻,愣了愣,再看这些东西,心里便不是滋味,拿起筷子每样都吃些。
越崚非知道小丫头前段时间遭了不少罪,吃过不少苦头。即便如此,面对肥肉她也食不下咽,饭量也小,跟猫儿似的。
真是娇气。
得叮嘱厨房往後要纯瘦不带肥的食材。
越崚非看她要停筷子,亲自给她布菜夹了许多到她碗里。清语默默地用着,吃得都打嗝了,只能放下筷子苦着脸:「我饱了。」
越崚非觉得这个量可以接受,暗自记下她爱吃的之後好和厨房说,颔首道:「那我走了。」如今时辰不早,得赶紧去都察院。
他刚刚起身就听她道:「请等一下。」
越崚非驻足回眸。
清语走到他跟前踮起脚,抬手朝他颈间探去。
越崚非身子微僵,习武的自然反应下意识就想把靠近的人拍开,又硬生生压住这个念头,绷着身子看她要作甚。
清语不知电光石火间自己逃过一劫。
男人太高了,她踮脚伸手为他理了理衣领,继而是衣襟,又弯身为他整好坐下後略微凌乱的衣衫下摆,含笑道:「三爷一路顺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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