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王妃挽住她臂膀,母女两人入席的间隙里,王妃乐呵呵地翘起了嘴角:“傻孩子,这就是时彧。”
谢幼薇一怔。
他,就是时彧,父母千挑万选,让她嫁的时彧?
起初的恼火,不知不觉变成了一股探寻考量的欲望,她情不自禁地抬眸向时彧望去。
对方饮着酒,修长的指拈住杯盏,恰逢其时,与谢幼薇碰上目光。
谢幼薇脸颊一阵激烫,仿佛被烙铁贴上了柔软丰润的脸颊。
刚落座,身旁便飘来一些闲言碎语。
“这位就是新任的骠骑?的确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呢。”
“你呀就别想了,美男子与你也无关,人家是早早地给太后娘娘定下了,是要做长阳郡主夫婿的人。”
“我一个有夫之妇想什么,看看不行呀?”
“看吧看吧,看美男不要钱,我还想白嫖几眼呢,嘿,真是俊。真奇怪,他爹广平伯时震,也没生得这般俊俏呀,你看那鼻子眼睛,活脱脱一玉刻美人。”
长阳郡主听着旁人的议论声,忍不住再三偷觑时彧。
心跳得几乎叩了嗓子眼的大门,她狐疑地想,真有那么好看?
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当旁人在谈及的,那个优秀而瞩目的男子,就要与自己扯上瓜葛,甚至结为连理的时候,谢幼薇也禁不住脸颊发烧,心跳加快,藏了几分暗暗的羞怯与欢喜。
至于当事人时彧自己,已经酒过三盏,筵席竟还未开,停驻在他身上的视线愈来愈多,议论声愈来愈杂,少年心中唯独一个字:烦。
更烦的便是落座在他对侧的长阳郡主,那双凌厉的眸子,像要将他身上的皮肉剐下来一片般,狠狠盯着自己。
时彧讨厌极了,几乎不等太后出面就想离席而去。
第四盏酒还未饮下,忽听到鸣钟数声,一个传报的鸭嗓远远传来——
“太后娘娘凤驾亲临。”
吵吵嚷嚷、谈天论地的声音骤停,一时间,这些也在长安有头有脸、佳名美誉的青年翘楚,纷纷衣袖轻摆,拂衣而起,向太后所来之处齐齐跪拜。
谢幼薇的眼神始终紧紧地跟随着时彧,对面的少年,施施然起行,向太后那处行礼。
太子谢煜陪伴搀扶太后,出现在了琼芳宴上。
太后的凤冠沉沉地压着满头用膏油染黑的长发,华珠璀璨,衬出其面容的高贵雍容,可见太后年轻时也曾是一名美人,岁月雕刻了容颜,风霜淬炼了气韵。
当她手持凤首杖来到筵席上之时,昔日临朝摄政的气概,依旧令人无不惶恐慑服。
太后向太子低声问了一句什么。
谢煜的眼神向时彧瞟了一眼。
太后也随之飞快地侧目,看向时彧所在的人潮尾端。
那少年,虽低头致礼,仍骨节不弯,如萧萧风竹般俊逸轩朗。
只一落眼,太后便心存可惜。
“煜儿。”
太后对谢煜低声道:“莫让他被长阳王得了去。”
谢煜微微一笑,谦和地压住眼皮,“祖母安心。”
第17章
琼芳宴开席,有殷勤侍馔的女史为诸参宴之人奉上菜品。
前菜雕花蜜煎与砌香咸酸各一行,接着为来宾献上乳酿鱼、葱醋鸡与升平炙,后献主食长生粥。
一碟碟珍馐琳琅满目,既好看,又好吃,寓意更是吉祥。
为了庆贺太后病体初愈,后厨用料谨慎,菜品事宜多数人口味,筵席上宾客用膳有条不紊,数十人在此,连汤匙银箸触碰碗壁的声音都不曾发出一丝。
太子谢煜忽然扭头,向身旁列座高处的祖母笑道:“孙儿为庆贺祖母凤体康安,今日特向祖母献上一礼。”
太后惊疑:“哦?”
太后的嗓音不大,但即刻便惊动了所有人的双耳。
一时间近乎所有人都朝筵席中央上首望来。
太后道:“不逢年节,哀家也不过寿,太子费心了。”
琼芳宴上与会之人霎时心头敲响了警钟,莫非太后娘娘这是转弯抹角,讥讽今日到场,却未曾进献礼单的人?
算一算,左右这些油滑的老长安人,是万万不会在这等末节上出了纰漏的,要说谁没送礼,恐怕就只有那位了。
有好事儿的,偷摸瞥了时彧一眼。
这位是个只识打仗的粗野少年,既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懂得变通,自打他被拜为骠骑以后,每日驱车登门的达官贵人怕是要踏破了广平伯府的门槛,愣没听见说时彧接待过谁。
难道太后娘娘正是在暗讽此人不识时务?
正当有人沉思之际,太子声若轻铃般笑着,朝太后道:“祖母万安,可喜可贺,孙儿希望祖母日后心怀常抒,莫忧思困结,今为祖母献上祥瑞,还望祖母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