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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紫袖揣摩着皇帝的意思,又等了一顿饭工夫,才离了淡花楼。走上长街,天已黑尽,各处欢声笑语,灯影煌煌。他心中不断流转着念头,干脆连王府也不回,径直朝凌云山去。

西楼见他回山,欢喜非常。紫袖见师兄略微清减,也知道他乍接手门派事务,委实没少费神,不好多去打扰。他每每想起长泰帝出门前的那番话,都不禁心惊。六王爷也有过类似言语,话里话外敲打他去瞄掌门的位子。他如今也见过些世面,自忖在皇帝看来,若是决心身居江湖,自然有些权柄为妙,办事方便;因此才有此一说,叫他不妨壮志凌云。

可他心里一丝想法都不曾有过。以自己这点本领,莫说掌门,便是何少昆那样的左膀右臂,想是都做不来。替皇帝盯着江湖大事也罢,替六王爷防备展画屏也罢,他都愿意做,只是要对凌云山这些事也端起心机来,他总觉得别扭。

西楼身边一应办事的人早都安排妥当,杜瑶山也能帮上忙。紫袖甚么都不需插手,反倒松了口气,思来想去,便自告奋勇照看那吓得有些疯傻的师弟宋德君。他看着宋师弟,又涌起莫名的内疚,仿佛多照料他几天,多哄他几句话,就是多替展画屏赔罪一般。

慕容泣这几日抽不出身,明芳却仍带着如意来找宋德君玩耍,拿了几本书册,在那里认字。如意对明芳教的字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翻着一本绣花图样。紫袖本来扶着宋德君在一边跟着听,宋德君忽然指着书页呜呜叫起来。他伸头一瞧,那书上描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倒是活灵活现,便对宋德君道:“宋师弟喜欢看龙?”

宋德君几日来跟他混熟了,此时嘻嘻笑道:“好!”如意却促狭地翻过几页,露出几个凤凰图样,忽然将书册亮给他看,惹得宋德君吱哇乱叫。紫袖连忙安抚,如意哈哈大笑,得意地说:“他怕鸟!”

紫袖见他又要哭,便哄他道:“龙凤呈祥,这便是凤了。”宋德君只盯着那书,果真哭叫起来。紫袖拉着他道:“凤不是凡鸟,龙是好的,凤也是好的,凤凰会护佑宋师弟……”听他的叫喊逐渐止了,又笑道,“咱们太师父就姓这个,姓凤,凤是好的。”

宋德君不叫了,怔怔看着他,含糊重复道:“师父……好。”

明芳责备两句,又拉着如意教起来,如意屁股上长刺,哪里坐得住,找个借口便逃了出屋,一去不回。明芳无奈,只得去寻,宋德君一见无人,当即发怒。紫袖便拾起书来,胡乱教他认字。只听宋德君喃喃道:“快,快。”

等明芳提着如意回来,紫袖便朝她笑道:“宋师弟长进了,竟认得’快’字。”明芳噗嗤一笑:“甚么认得,他必是嫌你念得太快。宋师兄这几天已晓得搭人了,慕容师姐说,不久兴许就能好好说话。”

如意一直同宋德君挤眉弄眼,忽然窜出来笑道:“再不会说话,大魔头就把你带走啦!”随即扬起两只手,放在双耳旁边,吓唬他道:“哇!”明芳又笑又骂,再不敢多留,提起这调皮鬼来忙忙地走了。

紫袖倒甚是高兴,不时便同宋德君絮絮叨叨扯上几句。宋德君独个儿玩了半天,到了晚间,又被外头刮的大风吓着,闹将起来,指着桌上叫道:“师父……师父!”紫袖茫然道:“师父怎么了?”宋德君忽然扎在床上抱头大哭。紫袖慌了神道:“你师父现在好好地,你哭甚么?”过去又拉又劝,才听他在那里喃喃念叨:“打!打!”

紫袖此刻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德君的师父是成玉,沉迷参那剑禅,别说如今没事,从前也不见得碰过他一指头。不知他为何哭得这样伤心,只指着桌子道:“师父!”紫袖看着桌子,才见上头有本书,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来,忙问:“你说的是那本花样子?有龙的那个?”宋德君又抱住头,紫袖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安慰道:“宋师弟说的是太师父,都怪我没听仔细。”又道,“不怕,太师父和气得很,谁都不打的。”

宋德君忽然抬头盯着他,目光灼灼地嚷道:“……打他!”

紫袖一呆,没想到竟逼出这样一句不成形的话来。他接连重复了几遍,紫袖才确信他是在同自己对话。宋师弟能与人说话了!只没想到,师兄弟说个话,却是背地里嚼太师父的舌根。他虽觉得好笑,仍按捺住激动问:“打谁?太师父打谁?”

宋德君眼里流露出畏惧之色,将双手举在脑袋两侧,冲他怪叫道:“哇!”

紫袖的笑意僵在脸上,他知道这一“哇”是跟如意学的,明明是说大魔头。本来打算逗他多说几句,这下倒尴尬了,便动手拾掇着叫他睡觉。又过几天,宋德君言辞见多,虽仍不清楚,每晚吃过了药,都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翻来覆去只说那几句。紫袖收碗应得不及时,他便扯开嗓子叫。

紫袖忙道:“在呢,都听见了。”宋德君拉住他说:“听,我听……师父打我!”又抱住头缩进被窝,不一时倒睡熟了。

紫袖坐在床边,想着他最近的反常举止,眼神闪动,内心无限疑虑。

怎么会……

他给宋德君关好门窗,径直去了凌云阁。

西楼果然在书房,见他进门,便道:“可累了罢,听明芳说,宋师弟现在竟离不了你。”紫袖在他对面坐下,略一沉吟,便说:“宋师弟这事,可能和太师父有关。我听他的意思,像是被太师父打过。”

西楼听他讲述这几日的状况,眉头逐渐紧锁,始终不语,末了方道:“我看不止宋师弟,应当是先打的大魔头。”

紫袖道:“难道师父当时和太师父动手,被宋师弟瞧见了?”西楼思索着道:“未必……”忽然面露笑容,“要不是宋师弟,我都想不到这一层去。”紫袖看着他的眼神,手脚又要冰凉,忙道:“是甚么?”西楼向他一招手,他便将耳朵贴了过去。

到得次日,紫袖眼看着西楼进了陆笑尘的房间;不一刻,杜瑶山带着宋德君也进了去。不知他们在里头如何逼问,只能等在外头,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不久果然咣当一响,陆笑尘推门而出,紫袖早守在门口,常明剑连鞘横在他身前。

西楼在屋里施施然说道:“师叔,今日瞒不住了。”陆笑尘插翅难飞,面色沉郁,双手竟微微哆嗦,叹口气道:“那展魔头从前的伤,的确与你们太师父脱不开干系。”

第76章暗香盈袖(4)

陆笑尘走回屋里,朝椅上一坐。除了宋德君透过窗扇瞧着外头,其余三人都一声不吭。他愣了一刻,开口说道:“咱们山上,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弟子来了这里,未必一时就拜师;许多人都是先练一阵,等师父满意,时机到了,才行礼收徒。展画屏上山时只有七岁,年纪虽小,却聪颖伶俐,天资卓著。我们几个来得早,明明比他大,却还是比他晚入门。”

紫袖和西楼对视一眼,对这件事都不陌生。各门下规矩有所不同,紫袖在山上长到十六岁才拜师,那些心急的弟子,早就见了不知多少。西楼却道:“我师父那样小,师叔们自然是不服的。”

陆笑尘望着他道:“人和人的不同哪,只要足够大,瞎子也能觉得出。展画屏学武,一点就透,从不敷衍了事,进境奇快。我们几个大的固然不服,有意拿些难题去试探捉弄他,他都说得头头是道,还缠着我们切磋,众人逐渐也都心服。后来不到一年,你们太师父便收了他,他才八九岁,竟成了我四师兄。”他顿了顿,转开目光道,“待我拜师后,眼见着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大。毕竟年轻气盛,我十分苦恼,想着若一直如此,实在忒也难看,发奋之余,甚至想另辟蹊径。那时大师兄成玉就已对剑法十分执迷,偶尔进山参悟,出关时也有所得。我羡慕得紧,便想学他冥思苦想,提升剑术,就悄悄去山中练功。结果不但一无所获,还冷得很,便去树上掏鸟窝,想烧几个鸟蛋吃。也正因为藏身树梢,才见到那一幕——”

紫袖几乎屏住了呼吸,紧盯着他。陆笑尘回忆着道:“你太师父带着展画屏,夜里在山边练功。我看了几眼,心生妒恨:怪不得他比我们学得快,原是单独教导,这份偏心,可曾分给我们一丁点?越是不教,我越是要学,当下便死命看着展画屏。却见他甚是听话,先是演练过剑招,又盘坐在那里运功,你们太师父在一旁走来走去……忽然便过去在他胸腹间按了一掌。”

紫袖紧紧捏住常明剑,力道之大,直要将这坚实剑鞘捏碎了。陆笑尘看着他说:“那时你已拾来了,整天只知道哭。”又说,“展画屏当即软倒在地,我吓得一动不敢动,以为他就此死了,眼看你太师父将他带走,我鸟蛋也忘了掏,便在山上呆了一夜。第二天回去,却听众人都在说四师兄练功走火入魔,要养内伤。后来我去给他送过药,他迷里迷糊,只自责练功失了手,竟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这事逐渐也无人再提。”

西楼颔首道:“他以为当真是自己出了岔子,旁人更是一无所知。”

陆笑尘道:“也难怪,毕竟他还小,甚么都不懂;那里又偏,师徒二人都以为山边无人,却不知道我正在对面瞧着。他养了足近一年才好,又接着练功。要说这一点,我是五体投地:我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展画屏这般痴迷武学的人,那个劲头,纵是你们成师伯也比不了。他重整旗鼓,潜心练武,对旁的事都无心会,虽然再也不如从前那样灵气非凡,仍然将我们落下一截。练到十五岁,少年英才,跟着你太师父下山四处行走,到二十岁便在英雄大会崭露头角,始终是同辈中的翘楚。”说到这里,吁了口气又道,“除了天生身强体健,也好在不知情。同样身患不治之症,许多病人不明就里,倒能多活些年,甚至就痊愈了,都是一样的道。”

紫袖颤声道:“师叔为甚么不将这事告知众人?”

陆笑尘苦笑道:“展画屏不但木秀于林,最后竟继承了这凌云山的衣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那一掌,究竟是不是要害他——万一是传功呢?直到年纪渐长,看多了这山上的事,我才明白:你们太师父功力虽高,心胸却不大宽阔。他收的徒弟,势必不能比他强才好。其实后来还有个小师弟,也是练功走了火,伤得厉害,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不是没起疑心,却又有甚么用?”又长叹一声,“也就是他老人家如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我才敢说两句;只是他若当真早已仙去,死者为大,你们听过也就罢了……也是造化弄人,那魔头若不是逢此一劫,凌云山哪里装得下他?还不知要将世间搅成甚么模样。”

西楼道:“既然如此,没有确凿证据,师叔不曾吐露此事,也算谨慎。”陆笑尘面色惨然,摇了摇头,留下他们兄弟几个,起身自去了。

三人将宋德君送回,又一齐回到书房,紫袖勉强向西楼道:“你昨天说去逼陆师叔,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师父八成……”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杜瑶山接过话头道:“想必是因为探明此事,才着人报复,上来烧了山。若当真如此,你们同魔教的仇怨,可就又要另算了。”

紫袖胸中绞痛,展画屏竟然小小年纪,就遭了师父的毒手。那时自己还在尿炕和泥巴,别说问候安慰,哪怕他当真病得起不来床,也全然不晓得;他不敢想展画屏如何扛过那段时日,又挣扎着活下来,竟在山上挨了这些年。

三人在屋里呆坐半晌,谁也没有说话。良久紫袖才道:“我头回见到师父吐血的时候,夜里曾经潜入这处,想找些端倪。结果听见太师父和旁人谈起……说的就像是师父的伤势。”他回忆着从前的模糊印象,望向西楼,“况且王爷说师父为了救他受过伤,我只以为师门早已晓得这件事;殊不知太师父还曾有过这一手,如今想来,那时是出于心虚罢。若不是宋师弟提起……”

西楼淡然道:“我猜太师父说起这件事时,宋师弟兴许在一旁听见,才挨了打,甚或是有人想要灭口,没想到他活了下来。后头的事,只能等宋师弟更好转些,才能得知究竟。瑶山平日再对宋师弟多看顾两眼,以防万一。”

杜瑶山自然答应,紫袖却道:“我等不得。太师父的事,我要去向师父问个明白。”

这时一个青衫弟子在门外道:“掌门师弟,大般若寺送了帖子来。”紫袖回头一看,何少昆匆匆进门,手里拿着一叠书信。

西楼匆匆扫过,不动声色地说:“果然……大般若寺要召集英雄大会了。”何少昆忙问:“可是有关魔教的?我听说了景行门的消息,‘景行双秀’之一,似是姓高的那位,也死在魔教手里。”

短短两句话,紫袖听来犹如晴天霹雳,冲口说道:“景行门也死了人?那是几大门派联合大般若寺,要对付魔教了?”

何少昆不说话,西楼斩钉截铁地道:“不去。”何少昆欲说还休,半晌只点点头说句“不急”便出了门。

紫袖直觉不妥,担忧道:“那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么?说咱们……”“说咱们胆小怕事,被魔教杀得不敢下山了?”西楼笑道,“你管这些做甚么,骂也是骂我。”

紫袖道:“那不成,光陆师叔一个,就要说许多难听话。”西楼道:“放在几天前,陆师叔兴许尚有心气来教训两句;如今他必定有数,不会再提这事。你放心去罢,这些都是我该操心的,还怕他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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