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鱼对着甘妹噗嗤笑出来道:“你想得倒美!编也不会编。”向展画屏道,“你的宝贝徒弟,为了给你治伤,背地后里打算把你卖给我哩!我哪里敢答应?不怪我们,都怪他!”叽叽咯咯边说边笑,一边牵起甘妹的手,飞快冲紫袖挤挤眼睛,两人肩并肩出了门去。
紫袖见她们就此叛逃,呆在当地,直觉展画屏两道目光刺了过来,忙道:“我没有!我……”对上他的眼神,顿时体味到曹无穷的慌张,蓦然朝外逃去。他头也不回,朝寨子深处跑,展画屏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声音飘过来道:“再跑快些。提气。出脚方位讲究点。”
那阴恻恻的声音实在太过吓人,紫袖慌不择路,跑进了山,眼看一道高崖拔地而起,拦得住寨里居民,却拦不住他,当即向上连纵,翻了出去。置身崖顶,他本想另寻出路,却丝毫拔不动脚,只顾着看眼前美景,霎时沉醉:银光粼粼的水面一望无际,浓翠树木围裹成曲折的岸;明明暗暗的绿色当中,夹着一大片洁白的芦苇,从水畔一直绵延出老远。
展画屏也站了上来,说道:“仙草湖芦苇海,下去罢。”两人便循着依稀小路,径直走近。置身其中,才觉漫无边际。芦苇浅绿轻黄,高处足能将人遮没,碧蓝天幕之下,雪般的穗子随风摇曳,犹胜白浪。
山中传来不知谁家姑娘的歌声,细腻婉转,浓情如醉。
两人在一片低矮芦苇中坐了,紫袖虚着眼睛看出去,只觉心旷神怡:一丝担忧,一丝释然,全都抛在了脑后;此时同他安静坐在一起,满心里像是松了下来。他轻声问道:“你来过这里么?”展画屏道:“来过,没进过寨里。”又道,“待你成了亲,师父就能常来了。”紫袖这才记起正事,哈哈大笑道:“我跟你学的!也轮到我替师父撮合撮合,孝敬孝敬。”展画屏朝他脑袋敲了敲道:“到现在还记恨?”
“不记恨。”紫袖说了这句,忽然又想起甚么,挑眉笑道,“……除非你给我唱支歌听。”展画屏露出一点惊诧之色道:“真要唱?”紫袖知道他厌恶乐曲,故意说:“你内功好,运气不成问题;嗓音又好听,唱罢。”
展画屏吸了口气,半张开口又合上,要笑不笑地看他。紫袖抿着嘴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道:“还是我唱罢。”说罢倚在他身上,照着方才女孩的歌词和调子,轻轻唱起来:
“夏日鱼肥湖水平,我捉凤凰挂铜铃。
谁隔千里听铃响,金花总把秋风迎。
冬雪凝作三尺冰,我乘银龙望明星。
谁同春阳并肩到,岭高海深总有晴。”
展画屏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探进衣领中去,指尖在他后颈、肩胛擦过。紫袖脸越发热了,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都在发痒,盼着他磨蹭得更重些。展画屏的双唇轻轻落在他的颈中,随即沿着下颌滑了上来,印在他的唇角。紫袖微微侧过脸去,迎上了他。
唇舌交缠,他解开了展画屏的衣裳,露出结实胸肌。展画屏低声道:“转过去。”紫袖却两手摩挲他的胸膛,将他朝后轻推,便在两条长腿中间跪了下去。
暖风把他的心拂得咚咚跳,听见展画屏的轻笑,被他的手撩起了头发。抬起眼来,展画屏扬起下巴,只能瞧见起伏的胸膛和滚动的喉结。紫袖正猜测他的表情,已被他一手提了起来道:“还是这样孝敬好。”紫袖朝他一笑,两手穿过散落的衣襟,向前抱住了他的腰——这一刻只想抱得更紧。
天高云淡,芦花胜雪;好风过处,人影和花影一同起伏。
待回了寨里,嘉鱼又请了自己阿叔出来,如数家珍,讲了许多毒草毒虫。紫袖听得有趣,便拿出兰泽开的单子,向嘉鱼讨药材。嘉鱼爽快地说:“这有何难?必然多多地给你。”紫袖便道:“那我也足足地留下银钱。”嘉鱼却神秘一笑:“我不要钱,”朝展画屏道,“我要展教主指点武功。”
展画屏同样爽快答应,宾主尽欢。此后几天,当真与嘉鱼叔侄常在一处讲习武艺,紫袖偶尔听听,也常跟着甘妹和寨中少年辨认草药:仙草湖是一座庞大的毒库,不来灵芝寨,他绝想不到还有这样多奇妙的草虫。再过几日,便能拿着图样,出寨去采些蘑菇。
紫袖背着竹篓进山,正在林中来来去去地寻,便听见衣物擦过枝叶的窸窸窣窣声;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却不见人,显然对方动作极快。他心生疑惑,又觉得有趣,便再寻一刻,却见树上有甚么亮光闪烁。走近一瞧,大惊失色:是一枚小小的金龙牌。他取下牌子,将树皮一刮,身后脚步声起。
紫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红衣人穿枝拂叶而来:皮色白皙,面目清秀,只如少年;身着大红锦袍,绣的竟是牡丹图样,光辉耀目,一派繁华富贵之气。紫袖心中暗道:这是成亲成到一半,被捉来干活么?
他朝那少年问道:“阁下是谁?”那人开口便问:“展画屏在哪里?”
声音冷而清澈,紫袖心中一紧,喃喃地说:“金……金……”
那华服的“新郎官”道:“金错春。殷老弟,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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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歌还是我编的!请随便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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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以忍医嗔(9)
他只认得金错春的声音,没想到去了面具,竟是这样一副有些柔弱的面孔。紫袖将金龙牌抛过去道:“我的没带着,不要紧罢?”临行前,他将自己的牌子埋在了五浊谷,就在白孔雀棚子和白鹤的窝旁边——本以为这一趟决计用不上,只没想到有人自行找上了门来。
金错春道:“自然不要紧。这回不是那一位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紫袖自听他问起展画屏,心里便大为警惕,问道:“金哥到这里来找我,有甚么事?”
“找你?”金错春轻哼一声道,“还没夸你呢,活计做得不错,连我都信了你的话:你只说英雄大会上帮派混战,却没说展画屏和胡不归斗了个平手。胡不归死了,我自然快活,可我没跟展画屏交过手,想见见他——耗了两天,才在这附近见到一个人,身法极快,我竟然没跟上,看路数不是灵芝寨出身,必是那位展教主了。你师父半夜里出来,你不知道罢?”
紫袖不跟展画屏住在一起,自然不知道,此时虽焦急,却也一头雾水,问道:“你找他做甚么?”
金错春走到他身边,叹口气道:“教了你这许多次,还记不住?人是要向上爬的。金哥现在是一人之下,这一人越不过去,我心甘情愿;至于旁人,还想排在前头,金哥可就不情愿了。胡不归成名多年,我曾在他手下败过一次,早就想杀他,只是找不到人;如今竟然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只是又冒出来个展画屏……你懂了么?”
紫袖看着他精光四射的眼珠,按捺住心惊道:“你不是江湖中人,却要做天下第一。”
金错春牵了牵嘴角,像是在笑,却显得僵硬,说道:“以金哥的身份,在练武的人里,早该是天下第一了,只是旁人不知道。越是如此,越值得争一争。”
“怎么可能……”紫袖道,“你固然见过许多高手,然而还有没见过的;甚至你见过的人里,也有十分高强的人……”
“你说朱印么?”金错春不屑道,“他早晚也要死的,现在托靠主子而已。至于寺里那些老和尚,只要乖觉识时务,就都能活到成佛那天。”
紫袖道:“那你当就是了,我师父不会跟你争这天下第一。”
“不赢怎么当?”金错春冷笑道,“你师父从前哪里有这样强?不知道便罢,如今既然他自己显出来了,我倒要看一看他到底有多强,然后杀了他——他一旦死了,我自然比他强;即便他不死,也是个好对手。”
紫袖浑身发冷,展画屏去了英雄大会,果然被人盯上;自己那小小伎俩,也不能遮挡太久。他又蓦然想起吴锦三将常明剑交过来时所说的话,便对金错春道:“我曾听人说过,如果一门心思只想着变强,人就完了。”
“全是狗屁。”金错春转身道,“不这样想,人才完了。”说着便朝前走去。紫袖见他朝寨里走,显然要去找展画屏,当即朝前去拦,出手又急又快,“呼”地一声。金错春闻声半侧过身,当即伸手准准拍上他的手掌。
紫袖只觉触手如碰铁板,朝后退出三五步才站稳,仅仅一掌,竟被他打得浑身发麻,这才惊觉这位侍卫首领功力如此深厚,所谓天下第一,居然不是无稽之谈。此前在淡花楼那一击,显然是当着长泰帝给自己留足了情面,否则哪里还有命在?此时顾不得手痛,只觉悚然心惊,金错春像是并不知道展画屏受伤的事,然而展画屏功力未复,决计不能让他两人碰上。想到这里,早已将竹筐抛在一旁,长剑出鞘,直指金错春。
金错春见他亮了剑,微微蹙眉,又忽然僵硬笑道:“我也没工夫同你多缠,这样罢,你代我去做这件事。”见他愣了,又循循善诱道,“你想想,魔教是做甚么的?既然叫魔教,必定搅乱江湖,不是好东西,早晚要除去。不如你先动手,大小是桩功劳,到时想留着魔教也不难——把教主杀了,整个魔教都是你的。”
紫袖只如听笑话,也冷笑道:“你让我杀我师父?”
“你不让我去,我却能让你去。”金错春温声劝道,“金哥教你个乖。师父,用完就不需留了。”紫袖听了这话,惊惶看去,见他眼中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不禁问道:“你……你杀了……”
金错春道:“亲手杀了师父,你就比师父强,试过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