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红线症已经痊愈了,他自杀前就痊愈了。他知道你爱他,但还是选择去死,你知道为什麽吗?」方絮从地上摇摇晃晃着起来,惨笑道,「因为你的爱让他恶心!」
余洛的红线症果然痊愈了。我捂着受伤的脑袋,内心震惊又唏嘘,不过与方絮的看法不同,我并不认为余洛自杀是因为梁炜仁让他恶心,或许……他只是太绝望了。
他一直试图向梁炜仁证明自己的爱,当对方恨他,他尚且可以告诉自己,还有机会,一切皆是因果。可一旦发现梁炜仁是爱他的,爱他却还是不断伤害他,他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再等待下去,只能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终结这场没有尽头的苦难。
「我爱他?我爱他?!」梁炜仁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们以为给我看个伪造的录像就能骗过我?别做梦了!我根本不爱他!」
他完全不信录像的内容,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条的亚克力零件,重重砸向电子屏幕。
屏幕被他砸得破了一个大洞,画面闪烁着,却依旧没有停止。
「你真是可恨又可悲。」余晓山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所有人,感谢你们今天前来,见证我的最後一场展出。这里所有的展品,都是我耗费二十年辛苦打磨而成……」他张开双臂,宏亮的嗓音响彻整座场馆,「我的孩子不是罪犯,更不是恶魔。红线症根本没有解药,Cure是毒药,是让人万劫不复的鸩毒!」
「梁炜仁这些年不遗馀力地打压我和我的弟子,想让我们闭嘴,让我们忘记仇恨,当什麽事都没有发生。我怎麽可能让他如愿?我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是怎麽害死余洛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他说着,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背过身。
「所有的权利都在极端事件中诞生。这是我要呈现的,最後一件展品。希望我死後,红线症患者的遭遇能得到社会重视,希望梁炜仁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当余晓山说到「希望我死後」这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什麽意思,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别看。」沈鹜年说完不过几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听到了夹杂其间的沉闷坠地声。
「啪」,是骨骼碎裂,生命流逝的声音。
额头突突地痛着,意识到发生了什麽,我抓着沈鹜年的手颤了颤,连呼吸都暂停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而来,这场名为《爱与痛》的艺术展,最终只召开了一天,便伴着余晓山的死亡匆匆落幕。
第37章我什麽时候能转正啊?
「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梁家的医院了,两次都是因为外伤,两次还都是同一位医生接诊。
「长这麽漂亮的脸,怎麽老受伤呢?」与我闲聊的同时,对方手上缝针动作不停,「上次看着严重,但好歹不留疤,你这次伤口这麽深,护理不好肯定要留疤的。」
每次缝合针穿透皮肉,锐痛袭来,我就会涌上一股想要即刻跳床逃跑的冲动。为了安耐住这股冲动,我不停揉捏着手中的压力球,并且试着与医生对话分散注意力。
「留疤就……唔留疤吧,脑子没事就行。那棍子下来,我差点……差点以为要把我脑浆打出来了。」
「我看送来的其他人都穿了黑西装,跟电影里的黑帮一样。怎麽回事啊,你们是遇上什麽帮派斗殴了吗?我听说是不是还有人死了?」
一想到余晓山的死状,我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尽管沈鹜年全程捂住我的眼不让我看,但余晓山自戕後有一阵实在太兵荒马乱,尖叫的尖叫,急救的急救,警察冲了进来,高声询问负责人是谁,沈鹜年不得不离开我去处理这些情况。拥挤的人群中,我透过缝隙瞟到了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声息的余晓山。他的白发铺散开来,双眼半阖着,从口鼻不断流下粘稠的鲜血。这不是我第一次目睹生命的流逝,但绝对是最惨烈的一次。
「就是……发生了一点意外。」对此,我不愿多提,含糊地一言以蔽。
缝完针,贴好纱布,我从诊疗室出来,一眼看到不远处正在接受警方问询的沈鹜年。
他们坐在大厅的谈话区域,两位警官一个负责问,一个负责记录。应该是问得差不多了,负责记录的警官已经开始收笔录,而负责问询的那位中年警官问出了一个明显属於他自己的疑问:「沈先生,您一直这麽冷静吗?」
沈鹜年背对着我,闻言似乎是笑了下,说:「再疯狂的艺术家我都见过。」
中年警官一抬眼,看到我来了,拉开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小帅哥过来,我们再问几个问题你们就能走了,不会占用很多时间的。」
我点点头,过去坐下,屁股还没沾到椅子,沈鹜年便站起身道:「我在车里等你。」说罢冲两位警官礼貌地颔了颔首,大步朝外头走去。
我一直注视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动门外。
总觉得他有点……
「那我们就开始吧。」中年警官说道。
我立马回神:「哦,好丶好的。」
一坐进车里,我就闻到了沈鹜年身上的烟味。不是过去那种甜腻的花香,而是更寻常的,也更呛人的焦油味。
回去的一路上,车里安安静静的,沈鹜年全程没有说话。这更让我确定,他有点不对劲。
黑云盘旋於天际,光线迅速变得很暗,似乎大雨即将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