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彻底宕机,陈山润捧着小狗毛巾,和架子上的卡通小猫大眼瞪小眼。
顾雨崇这小子从小就有洁癖,以往夏季校服一天一洗,後来医院陪护他亲自带床单被套,记得一次隔壁病床看护大哥借了他枕头,还回来的时候也没弄脏,顾雨崇表面没什麽异常,关了灯,垫着衣服睡了一宿。
这下用了他毛巾,他会不会生气?陈山润绕着浴室转了两圈,心脏像是坐上跳楼机,七上八下的怦怦乱跳,都快要赶上顾雨崇表白那天的心跳了。
氤氲雾气散去,冷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陈山润扶着镜子站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
不行,这样太不稳重了,都二十九岁的人了,怎麽能像十来岁的小伙一样乱了方寸。他踌躇片刻,拧乾毛巾放回架子上。
事已至此,出去再说。
陈山润走到磨砂玻璃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条小缝,朝两边望了望,顾雨崇双手交叠站在门後,朝他挑眉道:「你刚在跳舞?」
陈山润浑身一激灵,抓着门把手,保持淡定道:「你的笑话好冷。」
「冷?」顾雨崇把架子上的衣服递给他,「赶上,今晚降温,你……」
话没说完陈山润「砰」地关上门,窗户颤了颤,顾雨崇馀光扫了眼,也没在意,视线落回浴室门上,紧绷的大脑神经稍稍松懈,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多时,陈山润穿着宽大的袖子走出浴室,顾雨崇收起笑容,紧张道:「你的手怎麽肿了一圈?」
「热胀冷缩,放冰箱里冻一会就好了。」陈山润无所谓地甩了甩手。
「可别,」顾雨崇推着他往卧室走,「你安心睡觉,我去洗澡。」
「哦。」
浴室里再次响起水声,陈山润长舒一口气,今晚好像所有电器都在加大功率运转,暖气比平日足,闷得他喉咙发乾,呼吸发紧。
陈山润坐起身,卷起袖子,盘腿坐在床头数羊,他已经很多年没数羊了,以往题目做不出来,一着急就开始数羊,效果比听一百年大悲咒都管用。
但顾雨崇不是空白考卷,羊群数着数着开始跑马拉松。
陈山润在医院待太久,长长的跑道很多年都没见,成年後的记忆大多是医院的天花板,白花花,空荡荡的,感觉死神就在头顶上飘。
相较之下,学生时代的记忆分外鲜活,一闭眼就能想起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日子。
陈山润一手托腮,盯着床头闹钟,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记忆像是开了一层保护膜,天台上黑衣人影子逐渐远去,陈山润忘了那天是如何收场的,只记得那段日子顾雨崇离他又近又远,想找他的时候他冷漠,找不到他的时候又凑近,比语文阅读解还难猜。
好奇心慢慢淡去,陈山润正要放弃又迎来新变化。
入秋後的体育课,简单热身完老师把他们丢到一边自由活动。陈山润和同桌打着羽毛球,起风了,球总是往边上偏,索性不打了。
收了球拍,他下意识地去找顾雨崇,绕操场一圈,不见他身影,陈山润踢了一脚跑道上的落叶,身後蓦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陈山润,小卖部说买一送一。」
这麽多天来,顾雨崇头回主动找自己。
陈山润猛地回头,掌心一凉,顾雨崇给他塞了瓶气泡水。
苹果味的气泡水冒着凉气,陈山润像抱了个炸弹似的,嘀咕道:「为什麽?」
顾雨崇歪着头看他,「什麽为什麽?」
陈山润想说你为什麽突然找我,但顾雨崇看了眼气泡水,恍然大悟道:「气泡水要过期了,所以老板打折卖。」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什麽意思?」顾雨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喉结微动,陈山润跟着吞咽了一下,大脑变得空白。
世界在此刻无声,随即响起下课铃声,陈山润慌忙别开脸,心跳如鼓。
为什麽会在那一瞬间心动?
陈山润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年,最後总结,可能医院太压抑,再也喝不到青苹果味的气泡水,只能一遍遍地回想当时雀跃的心情,连带着把十七岁的顾雨崇也划进回忆里。
历久弥新。
秒针无声划过一圈,陈山润收回思绪,翻身下床。
走到客厅,他打开电视,都不用换台就能听到催眠的英语,他抱着靠枕听了会,倒是听明白了新闻,今晚有个歹徒在李维斯花园埋了炸弹,目前还没抓到。
陈山润揉了揉太阳穴,这里治安也忒差了,不想大晚上添堵,换了个台。
片刻,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顾雨崇从浴室走出来,他擦着头发,领口微微敞开,陈山润心脏骤然一停,复杂地转过视线。
「你怎麽还不睡?」
「睡不着,练听力。」
顾雨崇扫了眼电视节目,动物频道里的狮子正在追逐一只羚羊,镜头拉远,还有个土着蹲在地上钻木取火。
顾雨崇艰难吞咽一下,很想说:「虽然伦敦天天下雨,但你也没必要移民到非洲吧?」
但转念想到陈山润盼着回国,但自己再也回不了国,而他还不知道这个事实,沉吟一瞬,道:「你看吧,我在房间等你。」
第26章第二十六章伏笔(2)
顾雨崇的身影消失在门後,陈山润恍然回神,跟着走进卧室。
「怎麽不练听力了?」顾雨崇放下平板,歪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