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杭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逐字逐句道:“所以,你之前让我做,现在又吻我,是看我无家可归,觉着我可怜,一直在施舍我?”
他的声音很低,说话时连带胸腔一并震动,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顾铮被压在火山下,不想承受岩浆的炙烤,推开了他。与其说是推开,倒不如说是被放开,但凡卓杭用些力气,他绝对不可能挣脱。
卓杭起身,捡起裤子,手没拿稳,裤子掉在地上,皮带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左手无力地下垂,换右手再次捡起裤子,缓缓提上。
身下什么反应都没了。
他的呼吸中出现沙沙声,像风吹动叶子那样,胸膛像个破旧的风箱。
卓家欠债,父亲借酒浇愁,母亲天天卖惨,只有他从未低过头。苦难压不垮高贵的骨骼,他从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但就在刚刚顾铮说他可怜。
他给他温暖,是因为他可怜。
卓杭逼人就范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顾铮没长性,一时接受不了,不与他确认关系,他可以给他时间;顾铮有需求,他可以做下方位,哄着他让着他;哪怕顾铮对他的喜欢只有一点点,只是一时脑热也没关系,唯独不能是可怜。
他的怜悯刺痛了他的高傲。
原生家庭造成的情感匮乏,只有倾尽全部的爱才能滋养。他希望爱人也能像他一样付出全部,有瑕疵的情感,他宁愿不要。
卓杭走向门口,腿似有千斤重。
穿上鞋,拉开门,还是没等到什么东西砸他。
顾铮躺在沙发,小臂遮着眼睛,一直没看他。
明知他们不合适,却屡次被吸引,放任自己清醒地沉沦,顾铮在他心口狠狠拧了一把,掐碎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现在梦醒了。
卓杭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
门关上的刹那,顾铮拿开手臂,眼尾红了。
每次博弈,他都被拿捏得死死的,难道卓杭真以为正经谈判能谈过他?
他在广告公司干了一年KA,哪个有千万广告预算的老板不是人精?他跟姜永元周旋半年,百强企业CEO哪有好相与的?多空对冲,他跟人要投资,身家过亿的企业家哪个是省油的灯?
他甘愿让步,只是为了哄卓杭开心,故意自投罗网罢了。
他让了这么多次,这次卓杭认个错,主动说句“喜欢”,就这么难么?
刚口不择言,说了那么重的话,卓杭肯定会生气。气就气吧,他还气呢!
他不能事事妥协步步忍让,得让卓杭长点儿记性,不能把人宠上天了。
当双方产生分歧,谈判僵持时,不妨以退为进。
他是不可能先告白的,绝对不可能。
如果卓杭能主动告白,向他低头认错,他还是愿意与他在一起的。
他想,他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翌日,顾铮回家。
李琳扒着门,左瞧瞧右看看,皱眉道:“咋就你一个?”
顾铮脱鞋进屋,像大爷似的躺沙发上,随手摸了个苹果啃,就是不接茬。
李琳不乐意,“之前信誓旦旦说‘一个月内肯定让卓杭登门’,结果呢?”
顾铮嚼着苹果打哈哈,“来是肯定能来,就是得等等。”
“等什么啊等,就你这条件能有人要都算掏着了,还不快刀斩乱麻。”自从知道卓杭的理财天赋,李琳跟老顾做了仨月思想工作,老顾现在看到姓卓的同事都绕道走。
“卓杭想跟我一辈子锁死,现在别说处对象,就算是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顾铮说,“梁祝只能发生在15、6岁,我是25、6岁的成年人,你们含辛茹苦拉扯将我拉扯大,我还没好好尽孝,不能因为处个对象哪天就突然把自己搞死了。”
李琳给他一杵子,“我看你就是睡完了,不想负责。”
顾铮性子急随妈,俩急性子说话就像吵架。
“我怎么就不想负责了?是他思想偏激,非要逼我,我最讨厌算计。”
“不喜欢你算计你做什么?”李琳怒了,“你们同性恋又没法领证,人家想要个承诺怎么了?”
“我……”顾铮吃苹果呛到气管,被噎得说不出话。
李琳照着儿子后背就是一个大逼斗,苹果屑喷出来,顾铮差点儿被拍趴下。
“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必须把人拐回来,实在不行就勾引他!”
顾铮扶额,心想:跟沈月生处对象时不同意,现在让我勾引卓杭,你也太善变了。为了钱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可真有你的。
“勾引个屁!他不认错,我绝对不会再跟他说话。”顾铮也来了脾气,开始犯浑,“我就是亲了睡了还不想负责,我就是渣。”
过了几天,公寓到期了。
续租没什么必要,不续租又怕卓杭找不到他。
卓杭本就是离家出走的,一直没回公寓,也不知道这几天住哪。
微信又没拉黑,卓杭想联系他发信息就好了。
顾铮去公寓收拾东西。
驿站有快递,他最近没网购什么,应该是卓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