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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谢夫人拿起铁钩子,把烧得红亮的黑炭用力扒拉几下,火盆里残余的庐陵王手书烧了个干净。

“一场祸事倒把人心照个亮堂。脱下外头那层衣冠,里头装的是人是鬼,现在看得清楚。不论你媳妇腹中这个孩儿能不能保得住,阿琅,以后对媳妇好些。”

谢琅道:“是。”

谢夫人扔下铁钩子,目光转向谢明裳。

神色复杂难言,最后只道:“明珠儿,你这趟回来,轻易就出不去了。退了杜家的婚事,烧了庐陵王妃的帖子,后面遭逢的兴许更差。会不会后悔?”

这句喃喃的“会不会后悔”,与其问谢明裳,不如说谢夫人扪心自问,夜里辗转难眠的难解之题。

谢明裳起身过去谢夫人身侧,脸颊贴过去,依在母亲的肩头。

“只要娘别跟爹爹一起押着我嫁鳏夫,我就不后悔。”

谢夫人破涕而笑,拧了她一把:“你爹老糊涂,我才不会听他的。”

烧得差不多了,谢明裳从墙边寻来铁盖子盖在火盆上,把整盆炭火熄灭。

“我去看看爹。”她跨过门槛去外院书房。

谢枢密使“寻鳏夫急嫁女”的事,终究没能便瞒住夫人。

谢夫人知道后发了一场脾气,谢枢密使被赶出内院,这两天歇在外院书房里。

谢明裳跨进书房院子时,正看到二叔从书房里走出。

两边迎面撞了个正着,装看不见都不行,谢明裳在廊下停步行礼:“二叔来寻父亲?”

谢二叔嘴里含糊寒暄几句,脚下反倒加快了步子。

他存心躲着谢明裳,但谢明裳没打算放二叔轻轻松松地走。

她在身后道:“二叔来找父亲求情,想把瑄哥儿送走?但瑄哥儿身为谢家男丁,送走哪是轻易事。瑄哥儿又养得娇,路上一旦哭闹泄露了动静,门外闭眼放瑄哥儿走脱的常将军,沿路护送的忠心将士们,冒大风险收养瑄哥儿的人家,全躲不过窝藏连坐的罪过。几十条人命填进去,不知能

不能让二叔的独苗苗活。”

谢二叔躲不过,尴尬地转身道:“大哥为难,我这个做兄弟的哪能不知。都是你二婶的主意,妇道人家见识短,说不通道理!”

谢明裳笑了笑:“二叔为人老实,坏事都是二婶做的。二叔入京这几年,赌坊砸钱,青楼嫖宿,开销从家里公帐上出,日子过得可舒坦?”

谢二叔嗫嚅几句,也不知辩解什么,听不清楚。正好谢琅匆匆追进院子,两边打了个照面,趁谢琅行礼的功夫,谢二叔逃也似得快步奔出院门。

谢明裳问:“阿兄跟来做什么?”

谢琅:“娘叫我来看着。怕你说不过父亲,当真随便嫁个鳏夫。”

谢明裳往虚掩的书房门前去:“我在家里惹爹娘不安稳。有时候我想,会不会我嫁出去了,不管嫁鸡嫁狗,有个夫家,至少爹娘心里安稳了。”

谢琅叹了声:“你若匆忙嫁个不好的去处,爹娘一辈子不舒坦。”

*

书房的红木长桌上放着两只白翎箭。

铁箭尖都被卸下,只剩两根长箭杆,铜镇纸在桌上镇着一张打开的信纸。

谢明裳进屋时,谢枢密使正坐在长桌后,手握第二张信纸,另一只手烦恼地遮住眉眼,连脚步声也未听见。

谢明裳几步走到父亲身前,探头去看桌上摊开的书信。

不知何人写的一笔遒劲狂草手书,气势几乎划破纸面。她嘴里念道:

“……关陇一别,倥偬五载。老骥伏枥,千里忧怀……”

谢枢密使一惊,鲤鱼打挺坐直身子。

“你们来书房做什么。”

“早晨吃过了,来看看爹有没有饭吃。”谢明裳理直气壮地说。

谢枢密使挥手,“出去出去。别弄乱桌上的信纸。”

说话时不留意分了心,谢枢密使手上抓的第二张信纸被揉成一团。

他烦躁地几下把纸捋平,皱巴巴的扔去桌上,两张书信用铜镇纸镇在一处。

谢琅早就留意到桌上的第二只羽箭,问父亲:“又是羽箭传书?”

前日收到匿名射进家里的第一份羽箭传书,谢家父子当时便猜测,羽箭传书是军里做派,书信可能来自谢枢密使的故友。

“两天过去,父亲想到何人了么?”

谢枢密使长叹一声,人又烦恼地坐回木桌后。

“书信里以故人口吻提起旧事。‘关陇一别,倥偬五载。’”

“但老夫想来想去,关陇边地分别,五年不曾见面,如今又在京城任职的老友,一时想不出哪个!”

第11章断尾

谢枢密使身为谢家之主,自有他的顾虑。

信里约他密谈,又不提写信之人身份。谢家被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会不会是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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