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进来就披着厚大氅没脱下来。
“废话。”
明玉川捏揉着耳朵,戴着金环的耳垂在他指尖晃晃荡荡,邱绿早习惯了他说话不好听,往火炉里加了两块炭,邱绿从没见过这种炭,一丁点灰粉都?没有,她正拿着火筷子捅火炉,明玉川又不高兴了。
“此处的道童一个?个?留在这里吃白饭的,你不许做了。”
“我不做了那屋子里多?冷呀,你坐在那里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邱绿蹲着继续用火筷子捅火炉,她什么都?没想,直到明玉川一下子抓住她手?腕,拖拽着她站起来,就是不让她做。
“你——”手?腕都?发痛,邱绿都?不高兴了,本来弄这个?炉火就是为的他好,他还不高兴,
“你到底干嘛啊?冬盈祭祀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别那么任性,我现?在不弄这炉子,你就得在这间屋子里冷着,你总拦我到底要做什么啊?”
邱绿一下子甩开他的手?蹲下来,哪怕感觉到明玉川气愤地要死,她也没吭声。
直到明玉川又拿他的金铃坐在椅子里摇。
摇了两下,邱绿一下子把他的金铃给夺到了手?里。
明玉川又惊又怒的看着她。
邱绿真搞不明白他了。
“你把我带到身边不就是为了贴身照顾你吗?我是你的奴随,我现?在已经在照顾你了,你就不要再麻烦其他的人了,大家都?很冷,丰充和咱们不一样,他和其他的人们都?是一路用脚爬上来的,他们都?很辛苦。”
邱绿很不喜欢这个?时代贵族的这一点。
不把奴隶当人看,哪怕是在这种讲究不分?身份高低贵贱的祭祀场合之下,也没有人将奴隶当成人看。
外?头?太冷了,小活儿而已,邱绿有的是精力?做。
她正要继续去添炭火,却听到明玉川的声音。
是他生闷气一下子砸了金铃。
这金铃不知价值千金,跟个?不要钱的破烂儿似的摔滚到了门口,恰巧负责给邱绿二人准备床褥的道童过来,还牵着一盏灯笼,开门一听这动?静,吓了一跳。
寒冬天,他过来的一路头?上都?顶了积雪。
邱绿朝他道谢,接了东西,小道童察觉到气氛不对,明显有些尴尬,正想将金铃捡起来,邱绿忙道不用,她自己?弯腰将金铃捡起来,对他招手?告别。
刚回身将床褥摆在榻上,便听到明玉川的脚步声,他拖拽着有些不稳的右脚,垂着头?到那炉炭火之前,邱绿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做什么,见他拿了火筷子要往火里去,她赶忙小跑过去拦他,却被明玉川抵住。
他不让她靠近,一手?拿着火筷子,垂着头?一手?擦眼泪,也不说话。
“你、你干嘛呢啊?”
明玉川站在火炉前,他今日墨发未束,长发几乎垂到脚踝,苍白纤长的指头?捏着火筷子捣烧红的煤炭,好片晌,才用闷闷的声音道,“火很烫,容易伤人,伤到后会很痛,我来做。”
邱绿顿顿,站在原地停了片刻。
明玉川不是在泄愤,也不是在阴阳怪气。
他是真的在学着邱绿的样子往火炉里放煤炭,用火筷子翻着火炉里的残灰。
邱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从邱绿这角度,只能望到他的侧脸,他苍白的面色好似都?被火光映出了几分?血色,眼里还含着泪,纤长的睫都?成了一簇一簇的。
她愣怔的看着他。
直到明玉川转过视线,一双黑透的瞳仁儿,就像水里盛着的黑曜石。
“以?后这些事情,我不做,你便不许做,”他像是想起什么,邱绿都?能感觉到他泛上来的委屈难过,他浅蹙着眉,问她,“我难道说过你是我的奴随,带你过来,你就要贴身照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