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妮点头:“墙壁上的箭头、地面上的符号还有照明设备的设置、布局,我们走过的都挤了,没走过的,我也按照规律模拟了一下,大差不差,算是一个有用的地图。”
这个月来,她发现地下窟里也有很多危险,因为缺乏沟通而误置的陷阱、突然暴走的异兽,以及错误的警报出发。虽然迷宫的设计有利用人们在危险时掩护,但越是这样的空间,就越需要把导航、安全和功能需求结合起来。
“在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迷宫,有一份电子地图总归是好的。”卡妮挠了挠头。
海珏早就知道这个学生聪慧异常,却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间做的?”
她们在路上几个月的时间,行程紧凑,白天要探访病人搜集样本,晚上卡妮还要学习蓝海的研制过程,蓝海的制造分为好几个不同版本,每个都十分复杂,而她们走走停停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在这样的前提下,她竟然还能做出这
样一份地图。
“你待在十三院,的确是大材小用了。”
卡妮却笑起来:“您错了,恰恰是十三院培养了我这些能力,不瞒你说,钻洞,种菜,琢磨巡逻人的线路图,这些我样样都做过……可惜十三院已经不需要我了。”她明明有几分手舞足蹈的意思,话到嘴边却又突然停住,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
海珏轻声问:“你想你的朋友了吗?”
卡妮想想,还是摇了摇头:“人活着总要往前看……说好了要采集样本收集资料,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还可以弄清楚金星沙的真相,现在做的都是重要的事情。”
她没有正面回答,海珏低声喃喃道:“也许把大遣带过来也不是个坏主意。”
卡妮却更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一路都有风险,万一被治安队或者护卫队发现了,我不好再拖着他一起受连累。”
她已经拖累了很多人,再说后来的通缉单上,可只有卡妮一个人的名字。
“是,他留在药店也好,有小海照应,他也可以自己静静……你走之前有再找过他吗?”
“他不肯见我,我只能,只能留了一封信给他。”
卡妮觉得这个做法很无力,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从来不善于安慰人,从前他们四个里面,敏儿最会安慰人,大齐最会鼓舞人,她只负责逗逗趣,或者干脆就笑着听,大遣则更是放松,只要有哥哥罩着,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如今他
们都不在了。
其实卡妮不知道,她离开的那天,当她纤瘦的身子走出窄道,穿过破院子和海啸药店的门口,身影都远得只剩一个小黑点了,大遣才猛地打开门,向外张望。
他脸色苍白,才几日下来,已经瘦脱了相,下巴显得尤其尖,整张脸的轮廓变得格外锋利。末世催人成长,即便是像他这样唯唯诺诺、跟在大齐身后寸步不离的小跟班,也终有一天要学着离开所有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从此之后,他们都是孤独的旅人。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卡妮气喘吁吁地问。
她们在蜿蜒的地下窟走了这么久,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若从地面上看,应该早就出了五城,原来地下的区域竟是如此广阔。
“已经到了荒野的边缘,”海珏安图索引,指着前面一座低矮破旧的小屋,“你看,就是这里了,我们要拜访的最后一个人,罗夫人。”
卡妮隐约记得,小海曾经埋怨过罗夫人住得远,她当时没有概念,如今看来,小海还是谦虚了。
这距离,用远在天边也不为过了,再往下走,只怕就到边境了。
他们敲门进屋,浓茶的味道掩盖住陈年的霉味,屋内十分拥挤,整个小厅不足十平米,一个妇人的背影对着她们,笑嘻嘻地说:“海教授,你来了,快坐,我给你冲茶。”
她的声音甜美如少女,声线极度细腻,头发却是灰白,她穿着一件长袍,颜
色早已褪去,上面布满斑驳的污渍。
海珏找了个破椅子坐下,并示意卡妮也坐,其实这个屋子内部十分狭窄,她们只能老老实实坐着,连退都伸展不开。
“来,喝茶——”她转过身来,卡妮吓了一跳。
这竟是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身形弯曲如树枝,皮肤干燥像羊皮纸,眼睛深陷在皱纹丛生的眼眶里,却格外明亮,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她的声音竟然与年龄如此不符,此刻她看着卡妮,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新收的徒弟?”老妇人笑着打招呼,“跟我这花儿倒挺像。”
花?卡妮顺着她看去,妇人绕过主桌打开侧门,一片巨大肥厚的花叶立刻冲出来,卡妮整个人打了个机灵。
原来,主厅之所以狭窄,是因为另外半个屋子全被占用,锁着一盆巨大的食人花,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变得阴暗蒸湿,那花远远大于这种植物的正常尺寸,主体颜色是紫黑,边缘渗着血红的纹理,它的花瓣大张,疯狂摆动,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花蕊部位更是奇特,张开巨大的口器,仿佛一个饥渴的怪物,里面布满黏腻的唾液和排列整齐的尖锐牙齿。
卡妮能想象,当昆虫靠近时,它会迅速闭合,半晌后,飘出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压碎声。
她觉得不对劲,紧紧盯着那个相比起茎叶来实在过于巨大的花朵,一般的花朵呈钟状或漏斗状,通常有鲜艳的颜
色和复杂的纹理,但这朵花的纹理实在跟人类的嘴唇太像,那该是一双浑厚异常的嘴唇,纹路和褶皱让人头皮都有点发麻……
“没见过这样的花吗?”妇人得意地笑,又是那种甜美年轻的声音,“怎么,我先生的样子,很奇特吧?”
卡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