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乔书文看看极其低廉的租金,又看看不错的地段,最后还是捏着鼻子接受了。
身为一个从小倒霉到大的倒霉蛋,第一份工作因为天降花盆砸碎机密办公电脑而被开除,第二份工作因为登机必延误、地铁必赶不上第一趟,屡屡被骂,怒而辞职。
所以没钱了租个老破小,水阀天天松动,没毛病。屋子里总有窸窸窣窣的耗子在蹿——也没问题。
主要转折,是在三天前。
合租室友是他大学同学,两人混得差不多惨。
本来说好一起勇闯天涯,结果入住当天,室友右脚刚进门,看一眼这屋子,当场尖叫一声,连退三步,往门上摁了张符。
“你,没看见你屋子里的尸体吗……”室友哆嗦着手,指向他玄关的地板。
乔书文在家搜了三圈,甚至把那面裂缝的镜子都扔出去,也没看见任何老鼠或蟑螂尸体。
反倒是室友摁的那张符,黄色的纸,红色的图,小风一吹,就在门上沙沙作响。
像是什么东西拖着脚走路似的。
被这声音吵了一天的乔书文,当场就拿透明胶带把符纸牢牢贴死在门上。
好消息是,符纸不动了。
坏消息是,晚上声音还在。
这声音,从地板跑到了天花板,此刻,就在他头顶上,窸窸窣窣。
于是大半夜的,乔书文再度想起室友跑路前对他说的话——你没看见你屋子里的尸体吗?
寂静夜里,传来吞咽的“咕嘟”一声。
“好哥哥,你这符,它管用吗?”
前室友发来好几串省略号,最后宽慰道:“只要它没裂,还就管用。”
乔书文看看手机,壮着胆子举起台灯,往玄关那边挪。
透明胶带糊得严严实实的符,碎了一地。
“噌”一声,乔书文当场蹿回墙边,手忙脚乱把台灯抱回怀里。一抬头,又发现他第一天扔掉的破布娃娃,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回床头。
他坐在原地,吸了吸鼻子,感觉冷汗滑落到下巴上。
于是他又吸了一次鼻子。
他碰都不敢碰那个娃娃,只敢静静抱住自己和台灯,地板好凉。然后强行壮着胆子,点开房东那黑白照片的微信头像。
“叔,这房子有点问题。”乔书文发语音给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
就是手抖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乔书文抬起头盯着头顶,上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平静地继续发语音:“你这房子闹鬼,你告诉我,这儿是不是,是不是……”
他想问是不是死过人。但是在这种环境里,他连这几个字儿都不敢说出口,只敢带着哼哼唧唧过去,企图让对方心电感应。
“叮——”
然而回复他的却不是房东,而是室友。
【书文,我知道你胆子,呃,大。但如果你还是想住在那的话,我就先不跟你一起了。你自己也考虑一下吧,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
乔书文扫一眼室友发来的消息,顿时眉毛都塌了。
“你刚刚说的那个鬼故事,确定是真的吗?”他犹豫半天,还在试图争取自己的一线生机:“有没有可能是邻居骗你的?”
【你自己看,上过大学的唯物主义战士。】
室友转来一条新闻。乔书文忽略掉那句嘲讽,抖着手点开。标题是加粗加黑的:震惊!花季女孩惨死404,究竟是……
太吓人了,不等看完,他连忙把标题翻过去。
没想到的是,他刚往下一翻,文字还没怎么看,首先就是一张生动活泼的女孩儿照片。
齐刘海,高马尾。她穿着高中校服,正腼腆对着屏幕笑,一双眼睛弯弯的。似乎是想比个剪刀手,但又不太好意思,只能半举在胸前。
旁边站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虽然不年轻了,却还温柔看着孩子。
刚成年的岁数,许多道路刚刚在她面前铺开——苦难还是幸福,自由还是安稳,她才刚刚要开始做出她自己的选择。
她的生活正要出发。
可照片下面写的标注却是:死者张小雯(左)及其父亲(右)。
正准备跟女鬼决一死战的乔书文不敢细看文字,只是看着这图片,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
嗯……
他不确定地翻了翻,看到标题,又哆嗦一下翻回照片那里。
而被传成“女鬼”的女孩儿还对着手机前的人笑。
他换了个姿势,地板硌着屁股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