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棒、也是最烂的约会了。
没有鲜花、音乐和美食,只有荒原中腐烂的枯草。
“该死,怎么出来的是个天使。”
女巫丝毫不掩饰鄙夷地抱怨说,这极大取悦了同样不喜欢天使的安度西亚斯。
“我可以认为这是一句调情吗?”
“只要你想,随便你。说吧,我要成为世界上最火歌手的话需要付出什么?我的灵魂?第一个孩子?还是寿命只剩十年?”
“你是唱什么的?撒旦啊,你会唱罗西尼写的那首咏叹调《美妙歌声随风荡漾》吗?”
“摇滚,重金属,舞台风格偏向华丽摇滚。老古板,你是恶魔还是我爷爷?”
安度西亚斯根本没听说过摇滚这种音乐形式,简单听了女巫自创歌曲的deo后,他想回地狱了。
也许他应该加入末日决战中,把人间烧成废墟。
“你不行?做不到?废物,滚回地狱吧,我去找找比你更擅长音乐的恶魔。”
这句话成功留住了安度西亚斯,同时女巫小姐迎来了这辈子最痛苦的几年。安度西亚斯是个恶魔,恶魔就没有让人舒服的。
“姑娘,坚强点,拿出女巫的骨气。你自己说要当主唱里吉他弹得最好的,手疼就放弃了吗?”安度西亚斯挥手治愈了女巫的手指,示意她继续,“加油,每天练琴十二小时,狗都能变天才。”
“亲爱的,这不是音乐,只是噪音,我撕纸都比你唱得好听。”
“音乐是一门精密的学科,你应该去学音乐美学、律学、音乐欣赏、音乐创作和音乐哲学。我来监督你上课,还有作业和论文。我会比你任何一个教授都严格,毕竟他们只是凡人,多少会有点无用的同情心。”
“戒烟戒酒,清淡饮食,再碰一口可乐我就在你食道上装把锁。”
“创作不是幻想,你要看见更大的世界,认识更多人。我买了去南极的船票,快点,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安度西亚斯怀念在人间的每分每秒,那些玩笑和汗水。还有眼泪,激动的、悲伤的、快乐的,女巫黑发在他身下铺开时生理性的眼泪。
他不想只做个恶魔,在契约完成后就回到地狱,靠回忆生活下去。如果他被地狱允许自由前往人间,那他可以陪伴女巫直到老去。他还挺像看看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哪怕是装出来的。
但像他一样拥有爵位的恶魔,行走人间会打破天堂与地狱的平衡,只有在被召唤时才能前往人间。
女巫小姐一次次拒绝摇滚名人堂提名,不想结束契约,只为让安度西亚斯能多在人间留几天。
“你知道的,契约已经完成了,那些浮名没有真正意义。人们听着你的歌,为你疯狂,你已经成功了。”
海边私人沙滩,安度西亚斯躺在女巫腿上,最好的离别都有月亮和大海陪伴,现在就是好时候。
“你想拿报酬了?说吧,我的灵魂还是寿命?”
安度西亚斯和女巫已经很熟了,他能听出女巫强忍着不舍和悲伤装出一副铁石心肠。他给了女巫最后一个拥抱,恶魔的体温可以和人类一样温暖,不过离别时刻,他想做真实的自己。
死亡般冰冷的拥抱,垂死挣扎般的亲吻,女巫扯住恶魔的长发把他拉到怀里。
“给我你的第一个孩子,多做坏事,别上天堂。你我终将重逢于地狱,我会准备盛大的婚礼迎接你。”
布兰达追着杰森走后,孤身一人的安度西亚斯再一次想起了他和女巫的往事。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也许还有二十年,最多四十年,他就可以和恋人重逢了。
希望布兰达别被妈妈的音乐风格污染。
人间
地狱不都是燃着烈火,充满硫磺味的,也有一些地方能把人冻成脆的。
人间的冷和地狱不同,地狱只是冷而已,人间的冷来自秋季寒风、被雨水打湿的泥土,还有布兰达第一次闻到,说不上来的气味。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也许是雨的味道?地狱里没有雨水,没有天气,也没有四季。
她独自站在墓园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陌生的世界在她面前。她好奇地蹲下,抓起一把泥土,能感觉到可以孕育植物、昆虫和更小生命的力量,地狱的泥土里什么都长不出来。
这是个真正活着的世界,不是恶魔、灵魂、妖鬼以及其他不死生物,活生生,会呼吸的人在这里生活!
布兰达从未这么兴奋过,这比地狱有趣多了。对,还有哥谭,她看了路标,这里就是哥谭!小丑、稻草人、急冻人、毒藤女……那么多恶棍等着她的驯服,她可以和罗宾一起!
她丝毫不在乎泥土把衣服弄脏,盘腿坐在杰森墓碑旁,笑着听墓土之下传来人类听觉无法捕捉的敲击声。杰森也来了,活着的杰森,罗宾。还有她自己,恶魔是非物质生物,理论上和灵魂一样。而她是恶魔和人的混血,她是物质的,也不完全是物质的,在地狱里她会更像个恶魔。在人间的话……
布兰达拍了拍手,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不同了,她更“物质”了。准确讲是依然和地狱一样被刺穿会流血,但不会在扎眼间恢复了。她依然强壮有力,但那可以移平山丘的力量不见了。
很正常,人间会平等地给偷渡的天使和恶魔带上枷锁。
雨越下越大,盖住了六尺墓土之下杰森的嘶吼和咒骂。半个小时过去了,布兰达还在等着,她给自己找了点事做——剪头发。
早就看自己长到腰部的头发不顺眼了,每天打理头发都要让四个女妖忙上三小时,塞进铠甲里还会卡在铠甲缝隙处。现在没有爸爸看着,她终于能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