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尔露出一个笑容,淡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对法律感兴趣吗?”
洛海不感兴趣,也不讨厌,这几年里他早就对事物没了自己的喜好。
“还好。”
“对检察院有兴趣吗?”道尔继续问道。
洛海不明白道尔要干什么,还是照常回答:“还好。”
道尔勾了勾唇角,“你想来检察院当检察官吗?”
洛海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道尔,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如果你能考上南特政法大学,我就让你毕业后来检察院里工作,怎么样?”道尔勾着嘴唇,将一张糖纸折成一只简单的千纸鹤,按在洛海的头顶上。
“不听话的孩子有惩罚,听话的孩子也有奖励,而你最近一直都很听话。继续保持下去,别让我失望。”
说着,道尔从椅子上站起身,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从洛海身边走过。
洛海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直到天际的火烧云也慢慢黯淡下去,他才抬起手,把头顶的千纸鹤取下。
因为听话,所以他得到了奖励。
因为听话,所以他不必也横死在郊外的臭水沟。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五年前他选择听话,是否就可以不用忍受那地狱一般的折磨?
如果他在最一开始就选择听话,艾婶、米叔、科克、小铁……是否都不用葬身在火海?
对了,还有尤金。
胖墩墩的尤金,爱哭的尤金,变高变帅的尤金,味道好闻的尤金。
坚决要替他处理伤口的尤金,会偷偷给他留半块三明治的尤金,在他房门前守整整一夜的尤金。
那个尤金也死在那场凄惨的火海中了吗?还是说……
洛海的头有点疼。
记忆像电影片段一样乱七八糟地在脑袋里闪过,年少时的场景与现在的经历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伸手又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像风中的细沙般消散。
他不肯屈服,固执地继续伸手。他这辈子从不肯轻易向命运低头,何况是一点小小的碎片……
在他第三次伸出手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
温暖由那只手的掌心一直传递到他的心脏,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感到借由这只手,周遭的一切又回到了现实。
酒吧里乱嚷嚷的,七彩的霓虹灯闪个不停,Alpha们笑闹时将刺鼻的信息素侵占得到处都是,眼前的酒杯折射出刺眼的灯光。
他听见小胡子说话,语气有点着急,“这是您朋友?一声不吭坐下就要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我们简直怕出人命……”
然后他听见尤金的声音。
“放心吧,他酒量还没那么差,真喝多了就睡过去,一点不麻烦别人。”
洛海皱起眉,很想开口反驳几句,但刚一张嘴就被一阵头晕压住,到底没说出话来。
“酒账我帮他结,人我带走了。你们去忙吧,不用担心。”
抓住他的那只手把他往上一拎,他便踉跄着摔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一会儿,脖子与肩膀上传来一阵暖意,洛海低头一看,一条宽大的、还存着体温的围巾堆在他的下巴。
尤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出了酒吧,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雪不知何时已经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他们的鞋子踩上去,留下一串并成一列的脚印。
“生气了就一个人喝酒买醉?”尤金的尾音上扬,带着轻轻的笑意,“现在连女高中生都不干这事了。”
“闭嘴。”洛海的头疼得快裂开了。
“真的,你有时候简直幼稚得出人意料。”尤金没有停嘴,还是在笑,他把胳膊收紧一些,好更用力地托住洛海的身体,“而且喝杜松子酒?你知不知道你闻上去就像被我标记了一样?”
洛海转过头看向尤金。
尤金现在依旧是易容成恩优格的打扮,黑色的短发没有轻飘飘的卷曲,眼睛也不是他熟悉的琥珀色。
陌生带给他不安,而不安令他恐惧。但他知道确认的方法,知道有一处地方的触感不会改变。
洛海搂住尤金的脖子,抬起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