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脑子里装着广寒仙受伤的样子在走神。
走神走着走着,眼睛开始酸痛,他觉得不舒服,就重重地揉了几下。
等晚夜的凉风将那阵酸压下去后,时易之才重新回到房中。
几盆干净的清水下去,广寒仙手上的脏污和血污也彻底清洗干净。
老大夫细致地检查了几番,只说这是皮外伤,不会对手日后的动作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留不留疤老夫就不能保证了,老夫只能帮你把伤给治好。”老大夫凑近细看了几眼,随后摇头叹息。“不过看你的肌肤,怕是十有八九会留下痕迹。”
“无……”
时易之想说无碍,可才吐出一个音节,话头就被广寒仙给夺了过去。
广寒仙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的手,“那大夫你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祛疤吗?”
“嗯……”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长须,“沿海地界有种用海物做的舒痕胶,京中也有一种专供给三品大官以上的香膏,老夫听闻此二者有祛疤祛痕奇效,至于是真是假就无从知晓了,最重要的是——”老大夫眼睛在广寒仙和时易之的身上扫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说:“都不便宜。”
谈到这个,广寒仙就不说话了。
而钱对于时易之来说,恰恰最不成问题。
他对老大夫作揖道:“多谢告知,不过劳烦大夫先为好友上药。”
广寒仙伤得确实不重,但是伤处却很大,最后药泥药粉一洒、细布一缠,两只手都几乎无法再动弹了。
老大夫在的时候还没如何,等老大夫人一走,广寒仙就开始叹气了。
他抬起自己被裹得紧紧的手,眉心微蹙。“坏了,这下真成了废人了,手被包成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不会的。”时易之看到那手心也紧紧地缩成一团,免不了地去猜想今日他受了多少苦,越想喉口就越觉得艰涩。“有我在,都无需担忧。”
广寒仙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时易之。“吃喝也不用担心吗?”
“不必担心。”时易之抿唇,“我……我喂你。”最后两个字声音被他吞了一半。
“睡觉也不用担心吗?”
“不用。”时易之摇头。
“出去玩也不用担心吗?”
“自然。”
“沐浴也不用担心吗?”
“不……”
时易之下意识想回答不用,可在意识到广寒仙问的是什么后,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脸又不受控制地热了。
他他他……
这这这……
这怎么能?这太不好!
“时少爷不愿意吗?”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广寒仙就问他,声音很是无辜和正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方才的问题有什么。“所以时少爷方才说的‘都不必担心’,不过是哄我的假话而已吗?”
时易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好了,我知道了。”广寒仙收回视线,神情恍惚地垂下脑袋。“时少爷不愿意,那就这样吧,发烂发臭也不过是我的命而已,谁让我现在是个废人呢,事事都得仰仗着别人。”
“寒公子!”时易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大步走到广寒仙的面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废人也好、配不上也罢,这样的自轻的字眼他都不想从广寒仙的口中听到。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堪?
“嗯,那我不说了。”广寒仙小媳妇般隐忍地点点头,“我自己受着。”
又说:“等我们要启程了,我就去找何老爷要一辆马车自己坐,免得到时候身上的味熏着时少爷你了,左右我今日救了何千金,就做个坏人挟恩图报也没什么。”
时易之大惊失色,“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怎么会是这样的意思呢?”
说到这里,广寒仙倏地抬起自己的头和时易之对视上,“那时少爷的意思是,沐浴也会帮我咯?”
目光灼灼,语气天真,神情期待,好像被问话的人一旦拒绝,那就是十恶不赦。
这下时易之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
可应下的时候还算简单,真正要做,堪比蜀道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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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别管我,让我发烂发臭吧。
实际上:你真的不管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