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劝说方箬,却见裹着银狐轻裘披风的秦玅观俯身入内。
宣室殿离御林司不远,秦玅观徒步前来,身上还带着冬夜的凉寒。
方汀调御轿的功夫,秦玅观已快步行至。她追着秦玅观的身影小跑着入内,被冲天的血腥气激的直眯眼。
刑讯间内摩肩接踵,跪倒了一片,秦玅观立着的地方却空空荡荡的。
四目相对,方箬竟忘了跪拜。
“朕叫你审细作,不是叫你将禁宫搅得天翻地覆。”秦玅观难得用这样上扬的音调呵斥人,言语间已掩不住怒意。
“陛下——”方箬叩首,“微臣是想将细作一网打尽。”
六娘扯了扯她的袍角。
陛下已然动怒,辩解得越多越会给自己招来厌恶。
方箬明白她的意思,垂下头来不再言语。
秦玅观挥手,令身后人退下——这是秦玅观念在方箬是天子近臣,内卫统领,给她留了颜面。
“将号枷卸了。”
唐笙的肩头陡然松动,她扶着栏杆起身,身形摇晃,护领上已是血迹斑斑。
方汀扶了她一把,掌心染血。
她这身血衣着实可怖,便是见惯了血污的女卫们看了也忍不住蹙眉。
“将唐笙带下去,召太医来医治。”
秦玅观没有回眸,余光里,方汀扶着唐笙同她擦肩而过。
十七八的少年人,面染污渍,双眼通红。眸中的常含的光点陨落了,眼底没有痛楚,但又像在克制些什么。
唐笙耳畔嗡嗡作响,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有人替她拭去了血污包扎了伤口。
*
秦玅观查阅完供词从刑讯间出来,看到了沿途滴落的血渍。
垂眸之际,她注意到自己的披风和靴面上也落了几滴,想来是唐笙过路时腕间落下的。
隔了段时间,鲜红的血液已显出些暗淡。
秦玅观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血滴,眼前又浮现了唐笙同她擦肩而过时的眉眼。
出了御林司,地上的血滴被来往的宫人踩净了,唯余几个带血的鞋印。
轿夫见她出来,压低了轿头,一旁的宫女打好了帘。
秦玅观俯身,袍服擦地。方汀矮身,替她掸去了灰尘。
“唐笙如何了。”
“回陛下话,血是止住了,但伤口裂得大,太医还在缝合。”
秦玅观侧眸:“她昏过去了?”
方汀道:“她醒着,但一声没吭。”
秦玅观昔日领兵挨过刀伤,也挨过针缝之痛,那绵绵的痛楚远比刀枪剑戟难熬。
她拢过披风坐定御轿,沉吟道:
“看看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