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藏声,灶房里的光线亮了又灭。
宁肃羽用草灰埋了火,走前还不忘在窗沿处留下条缝通风。
苦涩草药味随着晚风散进雨里,他呼出白气,脑袋里猛一阵眩晕,合上门后却还是没有直接离开。
他停留于昏暗游廊,静静地目送着许玉潋回房的背影。
深夜显然比下午那时候的气温更为冻人。
青年方才在躺椅里冒困泡,不知道睡熟过去了几次,现在出门遭了蕴着细雨的寒风,打着哆嗦,眼眸睁得浑圆,小动物般整张脸全藏进了白色毛领里。
大概是想加快脚步跑回房间,跑了没几步,又迫于手上捧了灯烛,怕火再一次熄灭,只能继续缩着脖子强撑着往前走。
眼睫轻抖,他表情严肃。
蜷缩着细白手指,把火光当成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护了起来。
这院子不大,灶房对角处折个弯儿往里再走就是卧房,中间隔了个石桌和一缸睡莲,游廊自然也不会太长。
仅是短暂的半分钟路程,那避之不及的小模样,宁肃羽不难猜到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时间对方多半已经歇下了。
哪怕是在逃脱缴杀的途中宁肃羽也没遇到过如此让他苦恼的情况。
粗粝指腹按在额头处,眼皮覆下。
他忽而泄气般地靠在墙壁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没人理会正处于青春期心思过剩的愚蠢小孩。
不远处刚掩上门的小蝴蝶皱着鼻子,踉跄朝前打了个喷嚏,抱怨道:“这里的天气真的太糟糕了。”
系统点起卧房内小型的炭暖炉,赞同地出声,【的确,辛苦宿主了。】
有了它的帮腔,许玉潋顿时有了底气。
愤愤不平地脱了鞋袜踩在毛绒地毯上,他边走,还边指责副本设置的不合理。
嘀嘀咕咕地骂主世界,“一定要是冬天吗?明知我们蝴蝶需要冬眠,他还要定在这个季节。”
“总不能因为我现在是妖族,就剥夺我冬眠的权利吧。”
“系统你也觉得吧,他实在太过分了。”
【是。】
等蛐蛐完了主世界,许玉潋缩到被子里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什么,“主世界会监听我们的聊天吗?”
直到得到系统否定的回复,他蹭着枕头翻了个身,含糊说了声,“那就好。”
但骂归骂,总不能真放任不管。
养小孩的任务还是要做。
……
隔天清晨,依旧是阴雨天气。
惦记着要给人找郎中的事情,许玉潋吃过早饭便出了门。
还没走到目的地,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许玉潋抬头,瞧见那穿着华丽长袍的狐狸骚包地扬着笑,正朝着他走过来。
“阿潋。”
他微微抬高了伞面,因为还不习惯对方这样热情的举动,只是回应似的眨了眨眼,“宗泽川,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那件缀了兔毛的长袍不方便,这次出门,许玉潋就换了身普通的月白棉服。
内里一件挑着水蓝的夹绒小袄,打底是身绣着蓝楹花案的长衫,再细细数下来得穿了有四五件衣裳。
总是带着些病气的小蝴蝶,今日撑着把油纸小伞踩着混了泥的地面,一步一个脚印,圆滚滚的身影,远远看去就能叫人心中柔软。
也不知今后若是养好了身体,能不能多长些肉。
最好是把他那小嫩翅膀哄出来,叫他也看上一看,摸上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