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秋天,两人办好离婚手续,出了民政局,贺奋斗把账户里的存款尽数转给周红,约定以后不再联系,像一匹孤狼脱离集体,垂着尾巴头也不回地奔向荒原的另一端。
周红回到父母家,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独自坐在地板上摆弄积木的贺冬冬,“我和你爸爸离婚了,但我们都会永远爱你。”
爱这个字,贺冬冬是不懂的。
他在想,这座城堡顶端应该有一个像天文馆一样的半球形结构,躺在椅子上就能看到漫天星河,可他在积木堆里挑了半天,都没能找到这样一种结构,只得将堆好的积木推倒发泄怒气。
周红好言安慰,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坐在一旁的姥姥不自觉地抹起眼泪。
为了治好贺冬冬的病,她日日吃斋念佛,向上天祈祷,愿用自己十年寿命换外孙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这祈祷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姥姥有一天午睡梦醒幡然领悟,这世上并无神明,她许的愿也无天人能替她实现。
周红从不信神,她只信自己。
干预治疗一直持续到贺冬冬六岁,同龄孩子已经背着书包迈进小学课堂,贺冬冬还坐在地板上建他的城堡。
这天他从路边捡到的羽毛球上找到了能够充当城堡穹顶的结构,用胶棒将它粘在方形积木上,扬起脸,破天荒地向周红提出要求。
“妈妈,我也想去上学。”
脑中的城堡
丘山市第三小学的校长葛爱明年纪刚过四十,捧着贺冬冬的入学登记表,面露难色。在此以前,这所学校从未接收过确诊患有孤独症的学龄期儿童。她谨慎组织着措辞。“周女士,我们这里是由丘山市基础教育管理中心直属的普通公立学校,未配备具有特殊教育资格的师资,也没有制定与之相关的支持政策,恐怕无法向贺冬冬这样需要特别关注的孩子提供相匹配的教育和保护。”“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具有相关资质的教育机构。”同样的答复周红已经听过不下五遍,她趁四下无人,从提包里抽出一份诊断报告,连同藏在下面的牛皮纸包一齐交给葛爱明。在丘山这座小城,绝大多数市民的日常生活半径不到一公里。丘山市第三小学距离姥姥家足有3。5公里,它并不是周红的第一选择。或者说,它是她仅剩的选择。葛爱明口中“具有相关资质的教育机构”她不久前刚去过,环境的确比公立学校好很多,可当她看到在那里接受教育的孩子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冬冬的病属于轻症,确诊得早,这些年一直接受干预治疗,恢复得不错。”周红凝视着葛爱明的眼睛,尽量保持语气平稳。
小说《春来也》第4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