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逢洲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你去吧,我走了。”
林圩答应了一声,三两下跃上墙头。
此刻的丞相府已经有了人声。
……
苏忱知道自己又在做梦。
薛逢洲倒在漫天雪地里,蜿蜒的血被白雪覆盖又染红,那杆长枪就躺在主人的旁边如同主人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薛逢洲的尸骨被雪掩埋,再没有丝毫痕迹。
他下意识地去扒拉了一下厚厚的雪,然而半点痕迹都没有。
他想叫薛逢洲的名字也叫不出来,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而晋国传奇的大将军就这样被冰天雪地掩埋,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薛逢洲和太子都死了,晋国扶持了六皇子登基,这是先帝仅剩的儿子了。
苏忱知道这位六皇子在皇位上坐不了多久就会被起义军杀死在皇位之上。
“薛逢洲已死,晋国危矣。”他听见苏丞相叹息着,“功臣良将,死于帝王猜忌,悲矣……我也到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苏忱垂下眼睫看着自己苍白透明的手指,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也知道现在梦见的应当是历史本来的轨迹。
父亲告老还乡,那他呢?
他身不由己地跟着苏丞相回到了丞相府,却因为萧条的府邸而怔住,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府中……没有他的身影,也没有孟岫玉的身影。
苏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旁边的位置,一片冰凉。
……薛逢洲走了?
梦境里的血和被掩盖的薛逢洲似是在刺激着苏忱的眼膜,苏忱猛地坐起来叫道,“随意!”
很快随意进来,“公子怎么了?可是饿了?”
“不是。”苏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压了压眉,“我就是想问现在几时了。”
“现在是巳时。”随意说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苏忱的床铺上,他有些不解,他记得昨日他离开时公子床上的被褥不是这套。
苏忱床上被褥向来是由随意换的,随意记得很清楚,他没有给苏忱换过花色的被褥,这是放在房间柜子里以防万一的。
为什么……公子突然换了被褥?
“那你知不知道……”苏忱不知道随意在想什么,他问的时候有些别扭,“你知道薛逢洲今日离开望京吗?”
随意一怔,随即道,“听说了。”
“哦……”苏忱慢吞吞地披上外袍,“那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早上什么时候离开?”
“不太清楚具体时间,好像是卯时。”随意说,“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
苏忱安静了一瞬,他昨天本来想问时间的,结果和薛逢洲胡闹了一通那么一打岔他就忘了。
但早的时候他半睡半醒间,似乎看见了薛逢洲穿衣的身影,薛逢洲似乎还说了什么……
是做梦吗?
应该是梦吧。
梦?
苏忱的目光转移到床头柜上,匕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寒意。
“这不是薛将军的匕首吗?”随意有些奇怪地自语,“怎么会在这里?”
苏忱摸了下眼睛,似乎眼睛上还有着些许的温热,脑子里的记忆一瞬间清晰起来。
他伸手把匕首拿起来,怔怔地看了许久又问,“所以薛逢洲……已经走了吗?”
“此刻应当已经走了吧。”随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会儿也许已经出城门了才对。”
出城门?苏忱算了算时间看向随意道,“我要出门。”
“但是公子早饭都还没吃。”随意说,“我立刻吩咐厨房将公子早饭送来。
“不吃了,给我牵马来。”苏忱随手将披风套上往外走,“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不用跟着我。”
“可是骑马……”随意担忧极了,“上一次公子才差点从马上坠下来。”
“不会坠下来的。”苏忱定了定神,“我要去送他,我有话要和他说。”
“他?薛将军?”随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