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岑谐的只是他拥有的很多很多里的一部分,可岑谐回馈给他的却一直是很少很少的全部。
只要想到这种事在未来还会再发生一次,他就痛苦得无法忍受。
除了让岑谐忘记他,应逐想不到别的办法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了。
祝星答应了应逐的请求。
应逐心绪太乱,也没有深想祝星为什麽这麽轻易就答应了。
部队拔营回星郡前的最後几天,应逐和岑谐一直待在小旅馆的房间,相拥依偎,抵死缠绵。就是这几天,应逐第一次提到结婚。
而他们在平尾郡这间小旅馆的记忆也像被肢解过的岑谐一样,後来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段,在无数人手中辗转,被亵渎。
几天後他们各自归队回到星郡,然後就接到了通知去双子星大厦接受战後的心理评测和辅导。
应逐不知道为什麽他明明拜托祝星的是让岑谐忘记自己,结果却是他们两个都忘了。
总之从双子星大厦出来後,关于岑谐的所有记忆就彻底在他脑海中消失了。
孤岛上的相拥而眠,星空下的初吻,红丝绒帷幔後的牵手,战火中的情书,小旅馆房间里的抵死缠绵……
全都消失了。
电脑上的进度条早就走完,9731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
应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的大脑像是遭到了轰炸,想掀起眼皮的时候遇到阻碍,眼皮粘连撕扯的剧痛传来,他睁不开眼。
耳边汹涌如潮汐的声音,是他的呼吸。
9731终于听到他不正常的呼吸声,问:“监狱长,你怎麽了?”
应逐没回答,灼烧般的心痛正在他胸口漫延。过于沉重的往事一件件涌上来,如山洪海啸。
9731见他状态不对,连忙出去叫人。
应逐一个人躺在床上,渴水的鱼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先是颤喘丶哽咽,在一阵扯心的痛中,突然痛哭了起来。眼泪流进发丛,鼻息间都是泪水的味道,像一场大雨。
很快,脚步声响起,医生护士纷纷围上来围上来,问他:“哪里不舒服?”
应逐不理会他们的询问,只是不停地痛哭。浓烈的丶超负荷的丶难以承受的悲伤将他吞噬。
痛彻心扉,肝胆欲裂。
祝星扶着应奶奶慢慢走在走廊上。
应逐在疗养院住着的这段时间没办法去看她,现在快好了才让拜托祝星去帮他接老人家过来,是怕奶奶担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支开祝星,好让9731帮他入侵海马科技的数据库。
还没靠近病房,祝星就听见应逐病房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医生护士来回奔窜的杂乱声音。
祝星拦住一名护士,让她帮忙看顾应奶奶,自己大步朝病房走去。
应逐躺在病床上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这情景在他身上那麽罕见,罕见到让人心慌。祝星走过去:“别这样哭,你眼睛还没好。”
眼睛……
特效药!
应逐梦惊般猛地坐起来,心脏骤然停跳,每根汗毛都化作了痉挛的血丝。
他忘了自己还在床上,脚下一迈,直接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拉拽之间把周围的一切都打翻了。药剂和输液瓶碎了一地,玻璃渣把他的手都割破。
祝星上前握住他的肩,问:“冷静!你怎麽了?”
应逐没有回答,推开他跌跌撞撞就往外走。他想起在实验室时席宴山说的话,迟钝到现在才明白其背後的含义。
席宴山在嘲笑他!
嘲笑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区区凡人,还妄想逆天改命。
反噬的痛刀劈到他身上,面前没有枪支,应逐却想抱头投降。
这一刻他只想跪求老天,把他完整无缺的爱人还给他。
祝星只好让人拦住应逐,自己出去把应奶奶扶过来,希望她能让应逐冷静下来。
“小应,你怎麽了?”应奶奶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应逐被医生护士死死拦着,听到奶奶的声音,他眼泪流得更凶,想起每次奶奶问他什麽时候带男朋友回来?
无数次的提醒,他却从来没有听懂过。
应奶奶走到他面前,摸着他的头问:“怎麽了?”
许久後,应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大张着嘴泣不成声,声如裂帛仿佛气绝:“奶奶,他是……他就是我的……”
那个叫岑谐的人,那是他的同窗,他的战友,他的爱人。
是他整个的青春。
命运让他爱上这个人,又忘记这个人。是把他变成鱼,又撕掉了他的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