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看向里面。
落下的薄薄纱帘里,太子在和燕世子下棋。
没一会儿,燕世子颓然道:“我与殿下下棋,就从未赢过,殿下棋艺卓绝。”
楚郁收了棋:“你让孤与你比武,孤也不会赢你。”
就在两人下第二盘之时,休养好回来在楚郁身边继续侍奉的陈公公进来通传:“殿下,云生求见。”
楚郁侧头:“让他进来。”
云生很快大跨步走进,单膝跪在地上行礼道:“殿下。”
“你们都出去。”
“听到没有,太子让你们都出去。”陈公公吩咐。
楚郁说:“你也是。”
陈公公变了变脸色,低头笑着说了一声诺,带着宫人出去了。
“王老爷丶王夫人丶王公子丶宋知府在大理狱里畏罪自尽了。”
燕淮夹棋的手指一顿,愣住了:“畏罪自尽?”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冷,明白了这四个字背後的意思,但他依旧不太敢相信:“宋知府也便罢了,王老爷王夫人还有王贺,他们不是王相的亲人吗?王老爷对他还有恩情。”
也正是因为那份恩情,才叫王老爷在邕城一手遮天,这也是他回京城後才知道的。
楚郁捏着指间的棋:“原来在利益与权力面前,亲情也是丞相可以抛弃的东西。”
为何要杀了这些人,无非是因为他们知道些什麽,而知道的东西会给王炀带来麻烦,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连大理狱里的人都能伸手,谁说王相不是权力遮天呢?
“看来,这件案子很快就会结案了。”
……
……
丞相府。
听到叔父一家和宋知府“畏罪自尽”的消息,王炀侧靠在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年幼的时候,偷偷带着他出去游玩,给他买糖葫芦的叔父,还有在他落水时,跳入水中将他救起的叔父。
官场高升的时候,他知道叔父好色爱玩,便没有将他带到京城,而是留在邕城,就连提拔到荆州的宋知府,也是为了叔父考虑。
可不过太子一趟出宫之行,让他失去了一个对他真心的亲人。
派去调查的人跪在地上回禀,一切和从邕城传话来的吏目所说的没有什麽差别,太子和燕世子在到达邕城的第二日就去了王家,燕世子没有隐瞒身份,太子用了沈闻致的,在饯别宴的那天,有几个人冲了进来,对着宋知府状告叔父,太子询问了後,这几人就对着太子诉状。
之後就是太子想查,叔父阻拦,而後命人围堵,这才令太子大怒,恰巧太傅之子带着禁卫去凑了热闹,于是将叔父一家扣押,当夜调查完证据後,就立刻押送回京送往大理寺。
“丞相,看来一切都只是机缘巧合,而不是太子有意针对。”长史郭行桉道。
吏员吕蒙冷笑:“怎麽就那麽巧,巧到沈二公子带着禁卫当日去了王老爷的府邸?若是没有禁卫军,事态还不至如此,如今丞相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朝了。况且太子如此行事利落,完全不给丞相及时收到消息挽回的机会,说不是太子有意针对,谁信?”
郭行桉蔑视看他一眼:“若你知道太子隐瞒身份去了一处地方最後一日要离开回宫,禁卫放在你身边,为了太子的安全顾虑,你难道会不去迎吗?”
吕蒙一哽,竟然无法反驳。
郭行桉又继续道:“况且沈二公子又不是燕世子,燕世子是太子伴读,与太子自小一起长大,明摆着是太子的人,但沈二公子可不是,皇後太子多次示好他都推拒,既不与太子交好,也不与任何皇子交好,你的意思是他听从了太子命令?是太子的人?”
吕蒙阴沉着一张脸:“我可没这麽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呵,”郭行桉继续冷冷说着:“蠢货,你也不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们丞相分明是太子一派,太子有什麽理由对付丞相?这样做对太子来说不是自掘坟墓吗?他难道嫌自己的太子位置坐得不够安稳?”
“行了。”神情阴沉的王炀睁开眼睛,打断他们的争吵,沉寂片刻,他对郭行桉道:“郭行桉,你判断错了一件事。”
郭行桉一愣,回忆自己的刚才的话,并不觉得哪里判断错了,但丞相说错了,那便是错了,于是他跪在地上,匍匐道:“谨听丞相教诲。”
王炀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含着极深的冷意:“太子既然已立,就是国本所在,有我没我,东宫那位依旧是太子,哪怕陛下想要废,只要太子不出大错,陛下也不能废。”
自古至今,有几个太子被废?被废的几个,要麽犯了大罪,要麽出了意外变成残疾,要麽年长还是扶不起的阿斗蠢货,可他们这位太子,哪个方面都不沾。
“储君也是君。”
储君也是君。
郭行桉和吕蒙以及其它不敢说话的幕僚,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可哪怕如此,这样做对太子也没有好处。”郭行桉不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