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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风声鹤唳（第1页）

第六十七章风声鹤唳

话已说开，两个人只觉心里一阵轻松，特别是狐鹿姑，长久以来一直沉沉压在心头的担心一朝卸下，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二人又是一阵豪饮，不知不觉将整袋酒囊饮得涓滴不剩，再兼昨夜一宿未眠，一阵睡意上涌，也顾不得是大清早了，不知不觉竟扑倒在桌案上睡着了。

在竹楼下守候的井安耳听得半天没动静，心中疑惑，悄悄爬上楼梯，见此情景，忍俊不禁，连忙招呼来一个壮仆，一人背上一个，背回各自寝室安置了。

日上三竿，帝都长安进入了喧嚣时刻，而井宅後院则是一片静谧，只有若隐若现的鼾声在庭院间飘荡游走。暴风雨将来之前，总有一段平静时光。

“公子，公子……快醒醒……醒醒呀！”也不知过了多久，井飒只觉得有人在一声声唤他，还在使劲推他的肩膀。

“小鹿别闹了……”井飒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意识。

“公子，我不是小鹿，我是井安呀！”

“井安！”井飒猛然醒转，坐了起来，“现在是什麽时辰了？你叫我可有什麽事？”

井安恭敬立于榻前：“日已昃，公子，南宫世子来了，小的不敢不叫您呀！”

“他怎麽来了？”井飒一面起床急急穿衣，心里却十分忐忑，昨夜才刚刚经历那麽一场厮杀，今日又匆匆上门，定有要事。他吩咐道：“请世子前厅看茶，我马上到！”

“是！”

井飒简单梳洗後，便急急走过穿廊向前厅走去，刚刚跨过门槛就与一脸焦灼的南宫罃撞了个满怀。

“什麽火烧眉毛的事，这麽急？”井飒一面揉着额角，一面嗔怪道。

南宫罃一把揪住他，冲着从屏风後走出来的上茶中年侍女摆摆手，待女子走後，才低声道：“我刚从宫里出来，立刻就往你家赶了，十万火急呀！”

“宫里？”井飒有些讶异，“我记得今日不是你轮值啊！”

“唉，别提了！”南宫罃无奈道，“本来今日陛下当起驾前往丰苑行宫赴楼兰女主的宴席的，不料一大早那个女主身边那个叫伊屠贲的就来叩宫请见，递交了一份女主亲笔书信。陛下看後，便立即宣召我入宫谒见了。”

“什麽要紧的事，陛下竟如此看重？”井飒眼珠子一转，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因为阴山月？”

“确是如此。”南宫罃脸色颇不自然，“陛下一见面就问，听说我从城里的胡记当铺赎买了一件贵霜王庭之宝物，名为阴山月，现下楼兰女主指名要这把宝刀以作太子聘娶正妃之定礼，要我先交出来，国库会作价补偿于我的。”

只怕聘礼是假，大约楼兰女主已将此内情和盘托出，皇帝已知此刀内藏精铁配方，所以才如此急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献上一把宝刀呢？井飒默然思忖片刻，这才接着问道：“那世子你是怎样回答的？”

南宫罃颇有几分豪气地挺起胸脯：“你放心，我断断不会出卖你和狐鹿姑的。我告诉陛下说，昨夜有一拨黑衣人潜入我的别居，与我的侍卫发生激斗，被斩杀大部，只馀一人逃出。但事後检查府中重要物件，发现阴山月不见，定是被这拨人所盗。现有黑衣人尸体及府中侍卫为人证。”

“那……陛下怎麽说？”

“自然是相信的，本来也是事实嘛。陛下马上召见长安令，命他立即封锁西市，许进不许出，一个个盘查，定要找出阴山月不可。”

“哎呀，世子，你真是闯了大祸呀！”井飒不住地跺脚道。

“怎麽了？”南宫罃不解地看着他。

“对于阴山月，陛下如此急迫，定然是志在必得。你瞒骗于他，乃是欺君大罪呀！还有，现在从各方面推断来看，那第一拨黑衣人八成就是楼兰女主所派来的，她既已将内情向陛下和盘托出，必然也会坦承自己并未拿到阴山月。那阴山月哪去了？你这欺君之罪岂不就落到了实处？”

“不会吧？”南宫罃只觉背上冷汗直冒，“那……不是还有第二拨人麽？”

“现在全城缉捕，你的侍卫作为人证，也必然是要参与的。若真的拿住了那几个傩师，和你府上人的口供对不上，你怎麽办？南宫啊南宫，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井飒感慨道。

南宫罃的喉头动了一动，讶然道：“子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阴山月到底藏着什麽了不得的秘密？连陛下都为它如此大动干戈？”

井飒轻叹了一声，捏了捏南宫罃紧实的臂膀：“世子，这世上有许多事，你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这阴山月的事我不便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这件事我来善後，你什麽也不用做，也不能做，就回府呆着就好！行吗？”

“好吧！”南宫罃咬咬牙，转身走了几步忽又转过身来，“子良，这件事狐鹿姑会被牵连吗？”

“我会保护他的。”

“好，需要我做什麽尽管说。”

南宫罃一走，井飒便如一头焦灼的野兽般在前厅庭院里不停地转着圈子踱步。他的脑子在一刻不停地高速运转着：该怎麽办？事情闹得这麽大了，应该怎样做才能让每个人全身而退？南宫罃的话得落实，不能落下个欺君之罪；住在西市的那个那穆尔，他是小鹿顶重要的人，不能有失；更重要的是小鹿，他得平平安安回贵霜去。该怎麽办呢？

问题的症结在于阴山月。虽然这东西很重要，但既然贵霜王庭早就掌握了配方，参照物也并没有那麽重要。看样子，阴山月如果不留在长安，狐鹿姑也好，那穆尔也好，根本无法脱身。现在的问题在于，贵霜王庭独掌配方，肯不肯拿出来与大郑分享？小鹿和那穆尔肯留下配方，以换取自由身吗？

转着几个圈，井飒突然哑然失笑。对了，阴山月里藏有秘方之事乃绝密之事，除了陛下，楼兰女主，就连南宫大将军和那个伊屠贲都未必知晓。那麽，只需交出阴山月，解了城门之封，那小鹿就可以出去了。可怎麽才能让阴山月出现在西市呢？井飒陷入了沉思。

暮色降临之时，丰苑行宫内，阿斯玛觉得心里憋闷得慌，便带着两名贴身侍女前往湖畔漫步。悠悠晚风阵阵吹来，却不能使她的烦躁之意消解半分。

精铁冶炼配方乃是她手中唯一的重头筹码，也是能与大郑结盟的关键，不料却被狐鹿姑那死小子摆了一道……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去？想到此，她不由深深後悔：年少时太过于任性，做事没个算计，明知那配方藏在阴山月的刀鞘里，却全然不以为意。不对，出于好奇，她也曾偷偷打开暗格看过，但看到那些生奥又古僻的字眼只觉索然无味，又原样放了回去。更後悔沉溺于提师庐的郎情妾意，竟然将此等机密泄露于他，以至于如今这般被动。

最可恨的是狐鹿姑这小子，真是贵霜的种，没有一点像自己，玷污了于阗王族的血脉。竟然为了外人而欺骗生母？自己已在那个抚西侯慕容诀面前夸下了海口，皇帝的胃口也吊了起来，这可如何收场？

昨夜伊屠贲前往世子别居窃刀失败，反而损失了大部手下，短暂的慌乱之後，她很快稳住了阵脚。须知那几个手下即便自毁容颜，然从身形与发色骨相仍不难推断出其楼兰人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下欲盖弥彰既没有必要，也更显愚蠢，不如将实情和盘托出，以大郑皇帝的手段，不难得到配方。如此，事情就能依照原来计划好的轨道继续行进。

“女主——，女主！”一声声长呼在湖畔另一侧响起，阿斯玛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伊屠，事都办好了麽？”

“回女主，都办好了。”伊屠贲双手交叉胸前施礼道，“皇帝亲自接见了我，并阅看了女主的手书，当即便下令让南宫世子立即入宫谒见。”

“意料之中！”阿斯玛点点头，“然後呢？皇帝陛下有何动静？”

“大约一炷香时间後，世子出宫，匆匆去了东宫监井飒的居所，不多会又出来了，直接回了大将军府，再未出来。对了，长安令奉旨封了西市，要一个个盘查，只许进不许出，似是与此事有关。”

“看来，南宫世子并没有交出阴山月呀！”阿斯玛半眯着眼睛说道。

“那……”伊屠贲试探道，“是他说谎？还是的确被昨夜的第二拨人所盗去呢？”

“都有可能。”阿斯玛甩甩头，“反正阴山月的事已经是大郑皇帝的事了，你我只需等待便好。”

“可是女主……”伊屠贲迟疑道，“大郑之所以看重咱们楼兰，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个精铁配方，如果他们自己找到了阴山月，那麽楼兰国在大郑皇帝眼中还有原来的价值吗？”

阿斯玛猛然转身，若有所思道：“伊屠，你说的有道理。现在精铁配方已不再是我楼兰之筹码，我们的价值不说消失殆尽，起码也是打了对折。可我楼兰有什麽呢？国小民弱，物産算不上丰饶，除了地处西域要冲，也没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像样东西。这样，你容我思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