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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楼兰营帐（第1页）

第一百章楼兰营帐

此言一出，马上引起一片骚动，有性子急的已经撸袖按剑往这边凑了。井飒的贴身护卫李冉更是愤然：“岂有此理？此乃楼兰女主棺柩，本为大郑贵客，横死于异乡，难道死後还要不得安宁吗？你们例竞司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把我们禁卫放在眼里！”

井飒沉着脸一挥手，骚动怒骂声戛然而止。他对着丘正杰虚手一揖：“既然你们非要检查灵车方才安心，也罢，就遂了你们的意！李冉，打开灵车门，请丘大人上车检视！”

“这------这也太过份了吧？”李冉涨红着脸争辩道。

“休得多言！”井飒喝斥着李冉:“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麽可遮遮掩掩的，既然他们例竞司也是奉旨办事，咱们就没有对着干的道理。”

一番话入情入理，李冉再没口子争辩，便跳到灵车上，轻轻打开了厢门。大门洞开，只见一具朱漆椁木森森然立于厢内，占了几乎全部的车厢，前後皆顶靠厢背，根本无一人立足之处。

井飒鼻子一哼，盯着丘正杰问道：“怎麽样丘大人？这灵车内没有藏人吧？”

“那是，那是。”丘正杰一面唯唯，一面盯着那具差不多有大半人高的椁木，假作不在意地说道：“这个椁木可真够大的，就算是皇太妃也没有如此之多的随葬，真是不一般啊！”

“《周礼》曰‘事死如生’。”井飒正色道：“何况皇帝怜惜楼兰女主，已吩咐将历年来西域诸国上贡之奇珍悉数入椁室。皇後娘娘仁慈，也贴补了不少。怎麽？丘大人莫非要打开椁室查验？”

“不不不，”丘正杰赶紧摆手：“今日行事已是僭越，还望井将军海涵！”一挥袖，朗声道：“放行！”

“放行——”一声长呼，驭手的长鞭在清冷的晨风中盘旋着发出锐利的“呼呼”声，灵车开始辚辚啓动。

出了嘉峪关，井飒极目四顾，但觉天高地远，荒原茫茫。触目所及，既无鸟兽，更无人迹。远处的沙丘形如海浪，连绵不断，此起彼伏。一阵风贴地而过，卷起细小的沙粒，飘飘摇摇有如轻烟，在浩浩荒野上流转不定。

行不到一个时辰，便见远处两山夹峙形成一个隘口，那便是大郑皇朝与西域化外势力的分界岭了，两座高山之间只留有数丈宽的隘口，易守难攻。远远望去，有如黑洞洞的猛兽之嘴打落了一颗门牙。

过了隘口，眼前豁然开朗，冬日冷阳之下，一座连绵五六里的帐篷城突兀矗立，俨然一片连绵无际的牛皮大帐海洋。分明辕门前并无军吏，马队未入军营却有大号呜呜长吹，一员英挺矫健的将军从辕门内飞步出来。

井飒认得，那便是曾为阿斯玛心腹的伊屠贲，迅即下马迎上前施礼道：“何劳伊屠将军亲自迎候？”

可是对方根本不等他的场面话讲完，只是步履踉跄地扑到灵车前号啕大哭起来，一面高喊：“女主啊——早知你一去不返，伊屠贲便是拼着违逆之罪也要带你归国……怎麽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异乡啊……”

他大放悲声，两个士兵前去搀扶都没拉起来，只得陪跪于一旁低头饮泣。辕门内传来一声声长长的牛角之声“呜——呜——”，耳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呛鼻的尘土扬尘中，一个头戴玉冠，身披紫色锦袍的矮壮少年摇晃而来，一把扑在灵车的轼轮旁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号哭起来。

“王上节哀——”营帐内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齐呼声，与齐刷刷下跪之声。原来这就是楼兰王！

井飒一挥手，李冉等禁军护卫们也纷纷下马跪伏于地，与楼兰王共同举哀。在无数内官侍卫的劝慰声中，楼兰王终于勉强止住了哀伤，从地上爬了起来。当井飒看清他那张尘土和着一道道泪痕的胖脸时，不由大吃一惊！难怪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是同一个娘生的，此人与狐鹿姑相比，差的何止千里万里？身材矮胖不说，那五官潦草地就像是女娲娘娘随便画了几笔似的，这个……想来是故楼兰王的基因太过于强大，便是西域第一美人阿斯玛也不能改变的事实吧！唉，若是他的胞妹也是这般尊容，那太子谢玄可就太亏了！

楼兰王擦干脸上的泪痕，却意外发现大将军伊屠贲依然伏于灵车旁恸哭不已，一面哭还一面拍打着灵车厢板捶胸顿足，一副悲伤不能自已的样子。这场面颇为尴尬，大将军非嫡亲血脉，反比他这个亲儿子还要悲伤，这……但人已经起来了，再重新哀伤又太做作，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一名内官知趣，上前道：“大王当迎入女主灵柩，再行举哀才是正理呀！”

楼兰王一抹脸，马上跪下郑重道：“儿子迎候母亲慈灵归故土，开辕门，入丧帐——”

低沉呜咽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在“起灵——”的宣呼声中，灵车缓缓驱动，伊屠贲早被两名卫士搀扶下去，再哭天抢地也没人听得见了……

“这楼兰国，倒是有趣得紧！”李冉凑近井飒的耳朵旁低语道。

井飒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言乱语，多听多看少说！”

“诺！”

从日中到日落，偌大的楼兰王营帐内人声鼎沸，丧帐是早已搭好的，迎灵擡灵置灵，再是全体举哀，忙了个不亦乐乎。可就是没一个人上来招呼井飒一行，除了入帐时有个军吏给他们分了几间客帐之外，大半天都干干撂在那里无人问津。

其实依着井飒从前的打算，本是要将灵车送到辕门便立即告辞回嘉峪关的。可到了人家营帐前进都不进去扭头便走，未免失礼，再加上他心里的那点不可告人的盘算，不管怎麽说都得在营内过得一晚才是。只是没想到自己一行百馀人，才只分到三间营帐，李冉十分忿恨。井飒捺住了要出去找茬的李冉，反正明日一早便走，人家的女主死在大郑了，还不兴人家出点气？

可无论怎麽说，作为客人，要走总得跟人家告知一声吧。井飒安顿好部下，便独自往王帐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王帐之外，忽然被四五名壮汉挡住了去路，冷哼道：“井将军，恐怕你不知晓我楼兰国的规矩，若想入帐见王上，得先过我这关。”

井飒见他们来者不善，冷哼着问那为首的汉子：“敢问阁下是谁？”

“我乃王上帐前护卫将军伊屠猛。”

果然那汉子与伊屠贲有几分眉眼相似，当是他的兄弟之类。井飒心中冷笑：哪有这样的破规矩，分明是不甘心女主産子而亡，想为难我找回面子！也罢，不治服你们几个，恐怕也会被楼兰王和伊屠贲瞧不起！于是，大手一摊：“来吧！请伊屠将军赐教！”

伊屠猛霍然起身，双手挥舞着，抓向井飒肩膀。而井飒身高臂长，只一伸手，便抵住了伊屠猛的胸口。伊屠猛的手臂跟他比差了一截，不论如何使劲，却总是够不到人家身上。井飒单臂运力，轻轻巧巧将他掷了出去。伊屠猛飘飘悠悠飞了一阵，“咕咚”一声，头撞在王帐的撑柱上，仰面朝天跌在地上。

他挣扎了好半天，这才勉强爬起，眼前金星乱冒。手下四个大汉眼见主子吃了亏，只得硬着头皮缓缓上前，屈腿躬身，双臂微张，将井飒围在当中。

井飒哈哈一笑，一拳挥出，快如电闪，直打在对面大汉的下颚上，旋即向前一跃，转身展臂，双手分别按住左右两个大汉的後脑，双手一合，那两个大汉的前额重重撞在一起，立时晕了过去。

馀下那人张大了口，一步一步向後退去。井飒不由分说，一脚撩向他的下阴，他惶急间身子前倾，用手一拦。井飒却缩回脚来，变拳为掌，劈在他的後颈上。那人哼都没哼一下，便仆倒在地。

伊屠猛见井飒大发神威，只眨眼功夫便将己方五人全部打倒，一时间懵怔了。

井飒走到他跟前，深揖一礼：“伊屠将军，如何？井飒是否算过关了？”

伊屠猛未及回答，只见王帐的厚帘撩起，大将军伊屠贲已立于帐门口，喝道：“阿猛，你胡闹什麽？楼兰与大郑乃是盟国，井飒将军既是大郑使者，自当好生相待。”他冲着井飒一抱拳：“小弟失礼，将军休怪！请进！”

楼兰王帐内，矮胖的楼兰王居高临下地斜乜着案下的井飒，漫不经心地切着面前的炙羊排：“怎麽？明日便要走？这便是大郑国的礼节？”

“就是！”伊屠猛忿然插话道：“难道我楼兰一国女主的命就这麽白白算了？”

“王上，大将军，女主之死因，在国书中已详细陈述，何况还有乌云珠等贴身婢女之词为证。”井飒坦然道，“女子生育宛如过鬼门关一般，我大郑太医署虽竭尽全力，终是不能救，为此陛下亦是感愧于心，愿在楼兰设通商驿站，主管西域往来商路之赋税，其税金半入楼兰，以聊表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