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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我回应。带着礼貌的笑,淑女得不像以前的陈丛。电梯口,碰到唐宁。

陈丛。她瞪着眼,大分贝地叫了出来,而后给我一个熊抱,说:想死我了。我不相信她会想我。但也说:想到晕过去就可以了,死的程度何某人有点担不起。她在我耳边低低说,你来找孟总?又恢复了以前的八卦能力。这叫秉性难移。

嗯。我点头。

她继续:真有你的。听说你要升格做总裁夫人了?

我说:是吗?我还不知道。

唐宁奴颜婢膝地笑,说,以后多多关照。

我说:我是小人,得罪我的一个不放过。

唐宁媚笑道:我不算吧,我可是买了你很多碟的。还有没有?我再买。哦,不对,你现在不需要了。

电梯来了,我进去。

熟悉的地方,我的办公桌还空在那里。桌上的文件移走了,其余都没什么变化,桌面看上去簇新整洁,仿佛天天有人抹拭。我拉开椅子坐上去,打开抽屉,居然还放着我的小梳子小镜子,和一包早就过期的饼干。辞职信还静静躺着,不知孟韬有无看过。桌子上插着一束干芦苇,依然白着头萧瑟的样子,我记得是一次跟孟韬出差在湖边采回来的。死掉的东西,总是永远不会再老。死去的感情也不会。当年,对着这束芦苇我总是怔怔这样想。带着某种说不清嫉妒还是失落的感觉。只是现在,那个思慕的人已经在我身边。虽然我同样没有把握,他对她的感情是否死去。但是我想不必去介意,我知道每人心中总有他的秘密花园,就像我心中的小松。

我一点点抚摩桌子,椅子,柜子,好像很有感情。真的有感情。在这里,坐了好几年,几乎朝夕与他见面。情感也一点一点在这里生出来,最后缠绕一片。

怀旧了一阵,我去敲他的门。

进来。他的声音简淡一如以前。

我推开,转出一个往昔的笑脸,叫:老板,还这么卖力?

他抬起头,嘴角情不自禁展一抹甜暖的笑,说:来得正好,给我冲杯咖啡。

我说:真把我当秘书使唤哪。但还是乖乖给他冲咖啡。放到熟悉的位置上。指着他的文件资料摆设,说:老板,我不在,他们还好么?

他说:不好。拉住我的手,脸朝向我,眸子里溅出点点火星。说:很孤单,很不好,很想念那个人那双手。我避开他的深情,抽出手,嚷道:吃饭吃饭,我饿了。

他说你稍等,很快。

我倒杯水坐沙发等他。咬着杯沿看他工作,几年前的情怀丝丝缕缕地出来,仿佛时间留在原地,没有走远。

吃西餐。而后,他提议去他新家。我没拒绝。因为这晚气氛好极了。我的心好像一直在蜜里浸着,甜得有点昏头昏脑。吃饭的时候一直想提案子,却生怕破坏气氛,没敢说。

出去后,我主动要求开车。他诧异。我说:对不起,说是朋友,可在你最困顿的时候,我没站在你身边,在你最需要人的时候,我缩在自己的圈子里。对不起。

他说,是我隐藏。我没有想清楚。

我说:说吧,好久没有听你诉说什么。在我面前是永远不需要隐藏的。你看,外面下雨了,应该是入秋第一场雨,多安静啊。我喜欢雨,雨可以把尘世的喧嚣淹没。雨是自然的精灵,是来清洁这个世界的。

孟韬说:是啊。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你,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是很孤独。

他说:我错了。开始了倾诉。

“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谈到哲学的命题。我说,我觉得唯物主义和辩证法能给生存以力量。是的,我崇尚理性,我觉得人能够把握自己,能够通过努力去改造世界。你说你觉得世界的根本是虚无,在不同体系上,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如果这样想下去,人生就无须去活。活着要有一个支撑。要相信什么。我还有一个观念,也许你又觉得我想入非非,或故作虚伪,却是我真实悟出来的。我觉得人不能只为自己活。如果只为自己活,他早晚会陷入空虚。因为私己的目标无法给你真正的快乐,在你欲望达到满足的时候,你可能会感到突然的厌倦与迷惘,达到了又怎样呢,我为什么要去达到?到底应该怎么样?我们能够怎么样?其实又说到信仰的问题。我跟你说过我做企业的动机,怎么说,其实一开始,只是出于激情,想做点什么事的念头,成就自己,实现自己。当然也想通过自己去改造社会,有点责任感,想中华自强,崇拜技术。只是这些年,我的信念有些塌方。国家大环境如此,个人作为还是相当有限。创新的风险越来越大,但是一味降低成本,将高科技企业沦为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又心犹不甘。很多员工都在抱怨,但是,在没有办法开发出数一数二前沿技术时,只能在人力资本上下工夫。然而,做世界工厂,这大概也是中国经济的必由之路吧。一家民营企业,能走多远?能担负起多大的责任?我越来越茫然。同样茫然的还有我一直在做的所谓慈善事业。我一直把财富当作工具,想通过金钱的力量改造社会面貌。便从我家乡开始,我想改变家乡贫瘠的状况,我以为能够,我给政府部门做过很多几乎没有赢利的项目,建过学校、厂房,成立各种公益基金。但是慈善,不能根本改变什么。就像钱,是不能真正改变人的精神的。到最后,一个想做什么的人发现什么也做不成,还招来如许仇恨。”

他沉默。

我说:这与你无关。你做了你该做的,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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