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颉眼见着齐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沉得几如锅底,当下一颗心就沉了沉,跟在齐绍身後一路小跑着小声道:“殿下,可是谈得不顺利?”
齐绍什麽都没有说。
一直到走出别馆大门,石涧玉一直守在外面,看见他和褚颉出来,总算松了口气,迎上前刚要开口,看清楚齐绍的脸色之後被吓了一跳:“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齐绍勉强挤出一个笑,敷衍地摇了摇头:“没事。”
石涧玉却是误解了他的意思,拉住他胳膊急声道:“是不是肩膀上的伤痛得厉害?我让许大夫跟你回去给你看看。”
齐绍压住她的手,极轻地吐出一口气:“真没事,玉姐,我这就回去了,免得三哥担心。别馆这边的守卫就交给你了。”
这一夜齐绍睡得极不安稳,先是梦见回到了百花圣殿之下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好不容易再一次从黑狼爪下脱身,回头看时却发现被压在地上的人变成了亚历山德罗,黑狼的爪子选在他脖颈上,他面朝自己这边的方向,无声地比了一个“救我”的口型。
他一惊之下从梦魇中醒过来,发现左边肩膀那个伤处痛得钻心,半边身子都几乎浸在了冷汗里。
褚颉早先看他状况不对,没敢睡得太沉,此刻听到动静马上就进来了:“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齐绍咬着牙将里衣的左肩位置往下拉开。
他那个伤口其实一直不算完全痊愈。当时虽然敷了草药,石涧玉军中的“神医”也为他诊治过,但始终还是处理得仓促,加上他连日奔波赶路,就算最後回到邺京,娴妃专门为他调养了几个月,那里还是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疤痕,周围的皮肉凹凸不平,并且一直隐约泛着些灰色。
眼下不知道是受了寒还是什麽原因,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那伤口处竟像是有黑色的丝线从中心蔓延开,蛛网般遍布了整个肩膀。
“我这就去找大夫。”褚颉二话不说直接转身。
“等等——”齐绍叫住他:“不要惊动宫里,也不要去吵母妃,去找玉姐,她带了许大夫来,比宫里那些御医都管用,另外……如果玉姐一起过来了,那就让人先回府传信,告诉三哥一声。”
褚颉看着他有些灰的脸色,最後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殿下您都这样了,还是多顾及顾及自己的身子吧……”
齐绍有些疲惫地往回靠在床上,低声道:“我没事,去吧。”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五更天了。
石涧玉自然是跟着过来了,此刻她跟齐渊站在齐绍床边,看着许大夫将他肩膀上的伤处划开一道寸许的小口,从里面接了将近小半碗黑血,一直到伤口看起来干净了,才重新帮他伤药包扎好。
齐绍整个人斜靠在床头,眼睛半闭着,脸色苍白无神。
“许大夫,阿绍怎麽样?这个伤口不是当时已经愈合了吗?怎麽还会复发?”齐渊有些心急地上前一步。
许大夫一边把药瓶纱布收起来,一般看着齐绍叹了口气,转向石涧玉和齐渊:“先前我为绍皇子在阳羡关诊治过,当时只发现了他外伤感染,他也确实没有其他的症状,但是眼下这情形看来,只怕当时皇子受伤的时候,也掺带着中了毒。”
“中毒?!”齐渊一惊:“您可能诊治是什麽毒?可有解?”
许大夫面上露出几分惭愧:“我医术愚拙,无法诊断是什麽毒,只不过从剂量上看,应该不算特别多,或许捅上皇子殿下的那头野兽爪子上带了点毒粉,又或许是之後皇子殿下接触了什麽东西,虽然一时不会致命,但长此以往毕竟有伤身体元气。纵然殿下底子好,也经不起这麽折腾。”
石涧玉走上前:“那可有什麽办法缓解?”
许大夫摇头:“无法彻底解开,只能慢慢调理,我为殿下配了几服药,这段时间还请殿下按时服下,另外这寒气是受不得了,只怕稍有倏忽,便会再像今夜这般发作。”
齐绍擡眼看向齐渊,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三哥不用那麽担心,既然许大夫说了不致命,那慢慢调理就是了,眼下是隆冬时节,也许真的是某种寒毒,所以在这个时候发作得格外厉害一些。你看之前我才回来的时候也并没有那麽严重。”
“那也是因为你向来忍着什麽都不说!”齐渊脸色少有地沉了下去,“接下去这几天反正也是年假,你哪里都不许去了,我会替你向父皇和大学士告假,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你以为放半碗血是能开玩笑的小事!”
齐绍老实闭嘴不吭声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石涧玉。
石涧玉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齐渊:“节後第一天的朝会你得去吧?虽说不一定有什麽事,只是走个过场,但还是不要迟到的好。阿绍这边我会让褚颉盯着,我现在去厨房让他们煎药,你去换衣服准备朝会吧。”
齐渊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柔和了几分,点了点头,轻轻握住她肩膀:“时间确实不早了,阿绍这边就辛苦你,不能再心软被他糊弄过去了。”
石涧玉点头:“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