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污泥“你说,谁回不来了?”……
李清鹤仰面朝天,躺在肮脏的泥水里。
从这个角度看,即使有九观圣封带来的暖意,天空依然呈现出一种难看的青灰色,细密的雨幕连续不断地掉落,刺进睁开的眼睛,带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李清鹤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流泪。
可为什麽呢?他茫然了片刻,伸出手去抹抹眼角,诧异地察觉到一点温热。
为什麽要哭。
他在心里质问自己:如今哪还有时间,用在懦弱的哭泣上,他应当尽快振作起来,想办法找到燕拂衣。
燕拂衣一定还在这万里延宕川里,或许正重伤濒死,等着他去救。
——呸。
李清鹤恶狠狠地啐了自己的思绪一口:怎麽能想起那个字,怎麽能让那个字和燕拂衣连在一起?
燕拂衣当然活着,当然还等着他去。
李清鹤翻身爬起来,嫌恶地拍拍身上沾染的污物。
可惜拍不掉,血和泥混杂着雨水,都沁进了昂贵的布料之中,染出一大片一大片难看的颜色,怎麽都擦不掉。
李清鹤一顿,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发怒。
却在这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萧风。
掌下的污泥一时间更令人恼火起来,李清鹤阴沉沉地看着萧风朝他走来,胸腔里跳动着想把随便什麽人撕碎的烦躁。
“清鹤师兄?”萧风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挂起很客气的笑,“您这是怎麽了。”
李清鹤阴沉沉地看着他,那眼神让萧风都有点发毛。
他自我检视了一下,没明白自己又怎麽惹这位大少爷不快了。
萧风心里很有点不耐烦,现在的昆仑道宗不比从前——谁知道李安世商卿月那麽不扛事,区区一个守夜人的身份,就能弄得他们自乱阵脚。
要不是早早上了昆仑的战车,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稀罕来巴结这个傲慢的家夥。
心里这样想着,可他的姿态反倒放得更低了。
“清鹤师兄,如今门派这个样子,庭霜小师兄不肯见我,邹少主也不见踪影,我只能来找您了。”
“找我?”李清鹤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找我做什麽?”
“情势不妙啊,您看不出来吗?”
萧风心里暗骂一句白痴,面上小心地陪着笑:“一场大战,一个守夜人的身份——这事儿现在虽还没公告天下,可核心圈子里的掌门和精英们大多已经有了猜测,再这样下去,燕拂衣口碑反转,昆仑反倒落在了千夫所指的位置,我们先前的谋划,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李清鹤定定地盯着他:“白费了?”
“那可不是,”萧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师兄,您之前不是说过燕拂衣万死难赎其罪,要让他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
他没能说完,李清鹤跨前一步,突然极为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闭嘴。”那声音中的冷意如同针刺,萧风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若再说出一个字,李清鹤能直接掐断自己的脖子。
装什麽呢。
他心里恼火得紧,怎麽这次战後,一个两个的都好像发了神经,之前下手一个比一个狠辣,如今在这里装什麽清白深情。
但萧风向来识时务,他就很听话地闭了嘴。
李清鹤的手指神经质地屈伸了一下,他太阳穴还抽痛得厉害,眼前看到的世界充满幻化的重影,得非常集中精力,才能记得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他很慢丶很慢地平静了下来。
掐住萧风的手指也松开了,那张灼艳的面孔恢复了往日冷傲之色,甚至顿了顿,还帮萧风拍拍被自己弄皱的衣领。
“你说得对。”
萧风说的是没错,那都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想干的事。
他确实看着他们暗中勾结,确实姑息养奸——他装作不知道,实则亲眼看着,燕庭霜联合着另外两个外人,要蛀空已经伤痕累累的守护神像。
燕庭霜向来如此,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什麽都要跟燕拂衣抢,好像燕拂衣过得越糟糕,他才能在此找到一点优越感,才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而他李清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