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世心中蓬然升起怒火,终于不再吝惜灵力,甚至直接凝聚法身,向崖下冲去。
不弃山若不给出个说法,就别怪他将他们的行径,告知天下了。
李安世这样计划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会看到那样一个商卿月。
昔日出了名傲然冰冷的问天剑尊,简直如同一具被吸尽精气的行尸走肉。
他坐在一片诡异的阵法之中,那些线条似乎是由血液绘就,在黑暗之地看上去是昏沉的锈红,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在源源不断地从阵法中心的修士身上汲取养料,说不清是精元灵力,还是血液。
商卿月双目紧闭,脸色青黑,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像要任由那东西吸干他。
李安世惊怒道:“师弟!我救你出来——”
他正欲发动百纳千重身,却见商卿月蓦然擡眸,盯住了他。
李安世一怔。
他作为师尊门下的大师兄,比两个师弟师妹都大上许多倍,商卿月拜入山门後师尊已几乎油尽灯枯,这个师弟,几乎可以说是他带大的。
因此商卿月即使晋升了尊者,对掌门师兄也还都是很尊敬。
他从未见过……商卿月从未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不是该有的求救或感激的神色,而是就好像在看什麽仇人。
“你身上——”问天剑尊站起身,那些符阵的纹路依然在暗暗闪烁,他没有离开阵法的意思,只是死盯着李安世,问道,“你身上,还有他的另一条情丝。”
什麽?
李安世没反应过来,什麽情丝,师弟莫不是被不弃山折磨疯了。
前日在主峰接待他的那个小道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小道士手持拂尘,微微颔首,回答了商卿月的话。
“贵掌门身上,确实有守夜人另外的情丝遗留。”
李安世不满地打断他们的话:“那是什麽?”
可商卿月看起来很恍然,他瞪着李安世,眼神犹疑。
“除了那天晚上的事,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李安世听到他提起“那天晚上”,几乎立刻便回想起长子不幸身逝的夜晚,他脸色一变,还没说话,就听商卿月以质问的口气,厉声道:
“你对我徒儿,究竟还做了什麽!?”
“李掌门,”那小道士低声说,“守夜人如今神识不全——他的情丝,都留在尘世中,曾给他带来最大情绪变故的人们身上。”
商卿月充耳不闻,他现在只想向一直敬重的师兄确认一件事。
“那一夜你说,昆仑千年基业为重,拂衣在师门从小到大,从不曾受亏待,我们就算对不起他一人,但就那麽一次。”
他被最相信的师兄骗了。
除了恋人,他竟也曾被师兄骗了。
商卿月是自请镇压幽渊之底,来到不弃山之後,才听说了“情丝”的概念。
原来他最乖巧听话的徒儿,竟已被他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伤得那麽深,竟连情丝都会遗落,以致神魂都有不全。
“所谓”情丝,连接着每位修士最重要的魂魄,只有在情绪受到最深刻的伤害或震荡时,情丝才会脱落下来,从此沾在那个人身上。
遗落的情丝愈多,那人的情感,便会愈“消沉”。
他们会逐渐失去感受快乐与幸福的能力,而更容易被负面情绪侵蚀,到了後来,情丝的脱落几乎成了习惯性,情感上的痛苦对他们的影响,甚至会比普通人更大许多倍。
商卿月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在他被告知,自己身上就有一条属于燕拂衣的情丝的时候。
那差点让他崩溃。
似乎最後一点遮羞布也被扯掉了,他对燕拂衣做的,不止有冷漠丶误解丶错待,他甚至曾亲手给他造成那麽严重的痛苦。
好几个月以来,商卿月就这样反反复复,一边竭力抵抗幽渊之底的魔气侵蚀,一边回想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