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礼抓着纪安的胳膊,隔着湿漉漉的布料,一寸一寸地摸索,摸到一些微凸的针眼的痂。
“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方法。”
“付出丶牺牲丶燃烧自己,来换取他们的认可。”
“有用吗?”森礼笑。
她凑近,凑到纪安耳边,低语:“当价值消失,你又该何去何从?”
纪安侧头,注视着森礼的眼睛,道:“一个小小的帮助,你就记到了现在。和你一样的人,很多。”
善意会被记住的。
不用担心。
森礼一怔,伏在她肩头久久,蓦地,浅笑,放开了纪安的手。
尾巴却盘紧她的腿,擡起一振,绷着的肌肉霎时松开,纪安就被抛出了水面。
拉她入泥沼。又送她回岸。
“那就,祝你好运。”
双腿在岸边刚站定。周围徘徊的畸变人,就个个苏醒,面目狰狞地扑通下了水,奔着森礼而去。她带着她制造出来的同类,不断下沉。被围拢,仍微笑。
血漫上来。只剩血了。
纪安盯着池面的血,眼神黯了黯。半晌,她弯腰,又捡了些石子,扬臂,投到了水面。三下轻。三下重。
森礼没有再浮出来。
……
连绵不绝的黑雨,是被一个又一个装载着粘液的炮弹炸出的。没有人再制造这种炮弹了。这场长达数月的雨,没有了接续的力,就渐弱,渐停了。
纪安犹仍站在岸边。池面平静。只有偶尔的一两滴雨,荡开浅浅的涟漪。
一轮绚烂的光球,破开乌云,自地平线冉冉升起。
温暖的光,照在湿漉漉的眼睛上。
原来,已经天亮了。
准备的武器没有派上用场。只有针剂用上了。没有了雨,士兵都进来,分开,控制那些畸变人,一一打针。针用完了,还没注射的就先囚起来。
接着,队长就来请纪安尽快制造下一批药。
回程。途中,迎面一台担架。白色的担布被染红,红色里,卧着一个熟悉的苍白的人。
纪安猛地跳下车,快步过去:“他怎麽了?”
“大概是碰上抢药的团夥了……我们到的时候,他就躺血泊里了,祁先生早到,让我们把他擡回来……”
擡担架的士兵回答之时,纪安已经伸手,按了按沈念安的胸口。嘭丶嘭丶嘭,有力的,还在跳动。
体温也是热的。使纪安骤冰的手回暖。
目光再向下,沈念安衣服左腹的位置,有个暗红的黏黏糊糊的缺口,长条型,大约是被刀之类的东西贯穿。没有处理过,血却已止住。
才暖的手,一下子又冷了。
纪安挑开沈念安的衣服,露出他的腹部。那道被凝固的血掩盖着的伤口,已经愈合。奇怪地愈合了。
“他在哪?”声音沉着,微抖。
“您说祁先生吗,他还在那里。”
手指向山上那条蜿蜒的山路,一路指引,最後落在树木掩映中的一间破败的屋子。
***
雨停了。阳光斜照。遍野的,潮湿的水汽被烘烤,行走其中,冷丶热丶闷,喘不上气。
手扶着坑坑洼洼的树,扶过这棵,扶过那棵。枯叶满地,鞋在上面压过,无力,甚至碾不碎一片叶子。
身後远远的,有一群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