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指海上的世界,外面亮堂无比,还到处是人潮,不适合出去,他就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洞窟里,想她,想以前的事;
到了晚上——还得是很深的後半夜,半点人影都没有的时候,他才再披着海草,浮出水面去看一眼她的别墅。
往往这个时候,她也睡了,别墅里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一开始,看到别墅就能满足了,後来,又慢慢地想要更多,想要看到别墅的光。
于是,他就披了更厚的海草,提前一些时间出来,就能如愿以偿地看到她印在窗户上的影子。只是需要小心一点。
也有过更幸运的时候。
她有几次,会在深夜,独自到海边漫步。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他还以为被她发现了,立马逃走了。逃到一半,舍不得,又悄悄回去,发现她一个人正静静地踩着沙子来回走。
不是发现了他。
他放心了,缩在离她很远的礁石後,偷偷地看。
看到的是很模糊的轮廓。
想再看清楚一点,看清楚她的表情,看清楚她的眼睛,但是不敢。再靠近的话,就会被发现了。
也有过不是她一个人的时候。
偶尔沈念安会跟过来,会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後,伸出手去捂她的眼睛,脑袋还特意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麽。听不到。但是她会拉住沈念安的手,回过身去看他。
回身的时候,月光正好照到她的脸上。一晃而过的。
他感觉她好像是笑了。
她应该过得很开心。
这样就好。
他捂紧了身上的海草,仍躲在礁石後继续看。
看沈念安夸张地对着沙子踩来踩去,不知道是真不小心还是故意地,摔倒了,然後她去拉他起来,给他拍衣服……
他们会在海边走一会儿,接着再一起回去。
他就会看到他们肩膀贴着肩膀的背影。
很相配。
小时候他其实看到过沈念安——躲在屋子窗户後看到的。
那时候沈念安是第一次来他们的家,很局促很腼腆地站在院子里,等她一起出去玩。
他生气不让她出去,问为什麽要跟他去玩?
她说觉得沈念安有点像他——最初的他,乖乖的,很听话。他听了更生气了,感觉像是有什麽东西要被抢走了。
很慌,也很讨厌沈念安,就拿了个弹珠去打他的背。
打完,立马缩到窗台下。
如果不是他不能被看到,他一定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等沈念安吃痛地回过头来就挑衅地瞪着他,然後叫他走。
当然一切都是他的假想。
他打沈念安的事被她抓到了,又给她教训了。
那时候,他最後也只能看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背影。
他还为此哭了。
现在他不会再哭了,也不会再用什麽弹珠,去打沈念安。
比起他,沈念安才是那个可以站在她身边的人。
当他们的背影在海滩消失,他也低头遁入海底。
低头的刹那,看到海面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有些黑黑的纹路爬上来了,纵横交错,那麽的丑陋。
丑八怪,是他自己。
怪物,也是他自己。
他甩动尾巴,无怨无悔地潜入海底,结束了一天。
此後,在潮起潮落的日日夜夜里,也结束了越来越少的明天。
一晃,就结束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