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归……”灵均喃喃出声。
似是确认她醒了没,简栖归的手悬在门钹并未叩门,屏息凝神等了片刻。只听背上的人娇嗔:“栖归……莫闹。”
这一次简栖归确信了,她是梦语。只是她那一声饱含爱意的栖归,喊得是谁?她拧眉不解,擡手轻轻叩响门钹。
店里远远传来一阵缓步拖沓声,门从内里打开,留了一条小缝,里头的人似是刚睡着被吵醒,带着些烦意,语气很是不耐:“这都过了三更天了,有什麽事不能白天说!”
“多有叨扰,可还有上房?”简栖归话音略显焦灼,要是身後这人死了可怎麽好,她怎麽能死在别人手里!
老板是位女子,见来人是个曼妙娘子,背上又背着个美人,这半夜被扰的火气消了大半,她信手揭开门上的封柱:“小娘子怎麽这个点来?”
简栖归背着灵均向里走进两步,老板见着简栖归身後的小娘子,眼尖地瞧见她裙摆上猩红一片,猩红之上还插着箭头,一时没忍住,惊呼一声:“哎呀!小娘子的腿上……”
也不知这客栈里住了人没有,老板如此声张,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
简栖归压低了声音眉眼犀利道:“且小声些,莫惊扰了旁人。”见老板噤声,一转方才的狠戾,带着些愁色道,“今日又不巧遭遇歹人暗算,我与阿姐自小没了家,相依为命在这江湖里如履薄冰,可怜我这姐姐……”
原先还被简栖归那狠戾的神色唬住,可现下的人儿又绘声绘色好似真切,老板一时心软,指着楼梯口道:“三楼上房末尾最是安静,两位小娘子去那儿罢。一晚一钱。”她细心封上门,明知留她们在这儿可能会有麻烦,却还是揽下了。
简栖归弯下腰抽出一只手来,从怀中掏出些碎银递了过去:“多谢老板肯让我姐妹在此留宿,此等恩情……”
“嗐!大家都是女子,在这江湖中混迹,有谁是个容易的……”老板走在前引路,自顾自地感慨,“小娘子这边走,注意脚下。”
到了厢房门边,老板贴心替两人开门:“快些楼歇息吧。小娘子的伤也不知打不打紧。”
“那我们歇息了,此番多谢老板。”
“客气哈。”
待门甫一合起,简栖归小心翼翼地将人放置于凳上,下楼打了些热水上来,浸润面巾仔细替座上的人擦脸。
“灵均,醒醒……简灵均,醒醒!”简栖归轻轻拍着灵均的侧脸,试图将她唤醒。
好在灵均意识早已抽回,她哼呢一声,缓缓睁开眼帘。
“现在我该如何帮你?”简栖归手拿着面巾,望着灵均小腿那儿发愁。
灵均思绪回转,神色逐渐清明,她缓缓开口,说出的音调是令人诧异的嘶哑。
“找把剪刀来,把伤口处的褥裤剪开,用布包着手,把箭头拔出来,再及时止血。”
这箭头上淬了毒,又不知是哪种毒,只能小心些,尽量不让简栖归徒手去碰到那些毒液。
灵均交代的这些事并不难办,简栖归点了点头出门,半晌不到,她拿着把剪刀上来。她素手一拂,撩起裙侧半跪在灵均身前,捧起那只染上的猩红,小心翼翼地去剪开裙摆。
若是有摧月教的弟子们在场,怕是惊得能忘了呼吸。
杀伐果决,接追杀令从未失手的护法大人,竟甘愿跪在那武废教主的身前。
此时的简栖归格外认真,她屏息凝神双眼聚焦的模样,灵均单是望着她的神情便失了神。
关栖归也曾赤诚虔虔地跪在她的身前,只不过一个是君臣,一个是同门。
费力地剪开裙摆,露出一截光滑细腻。
本该是风情曼曼的腿上,现在却是血肉模糊,那猩红四散的血迹刺眼极了。
“这血能擦吗?”简栖归一擡眼,便撞进一片失神之中,关切的神情骤然如坠冰窟。
她在透过自己望着谁?
方才在她背上唤的,又是谁?
听简栖归这麽一问,灵均猛然间想起,曾在雪蚕的记载中读过。
蚕食叶,雪食毒。它既能拥有魂燃一现的能力,也同样有着海纳世间毒素的能力。
如此看来,好像身体也并没有方才那般虚弱,掌间流失的力量在慢慢回流。
灵均从简栖归的手中拿过面巾:“你莫碰了,我自己来罢。”
说罢素手朝着那箭头而去,果断毫不留情地将箭头拔了出来。
那副决绝的模样,箭头仿佛不是插在她的腿上似的,只留一声长长的抽气声。
“你疯了!”简栖归瞳孔紧缩,眼前人的脸色唰然惨白,在她看来灵均徒手去碰箭头这样拔出来无非是在自寻死路,作势就要夺回灵均手中的面巾。
“别碰,我先前服过雪蚕,自是无碍,你可就说不准……”灵均伸手一拦,碰到一处柔软,噔然耳尖泛红,瞪着简栖归不知所措。
“你!”简栖归抿紧朱唇,幽幽瞧着眼前的肇事人,向後退却两步。
灵均讪讪一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非要来抢。”
眼见着灵均的唇色愈来愈白,简栖归眸色幽幽道:“你先止血,咱们再慢慢算这笔账。”
灵均缄口不言,迅捷又熟稔地处理伤口,将伤口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算什麽账,真是听不懂。只要她不承认,就没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