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当时真不应该装成熟,学校里那群小孩儿问我怎麽没有新玩具,我还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不爱玩,要学习。当时我快考初中了,学校开很频繁的家长会,我爸妈是学生家长代表,有次两人开车一起来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人就没了。”
何西的两只手交握在身前,一只手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另一只手。刘裕伸出手覆在了上面。柔声问他:“後面呢,你怎麽生活的。”
“住我姑姑家,他们挺幸苦的,家里有一儿一女,要照顾外婆,还要照顾我。”
这时候问当年过的好嘛毫无意义,刘裕只是问他更实际的问题:“你怎麽没继续读书,当初你跟我说你没上过大学吧。”
何西点了点头,“上了高中我想学艺术,但我不知道该怎麽和我姑开口,一直犹犹豫豫,最後听同学说学艺术的後期集训得交一万块钱,心想还是算了。那阵儿总是心情不好,心思不在学习上,总之最後高考也没考好,录取了一所民办学校,学费太贵了,我自己和我姑说的不读了。”
寥寥几句话就将过去简单概括了,其中是苦是甜,刘裕现在也只能从何西流露的情绪中体会。
但是何西说这些话时并没流露出悲伤或痛苦的情绪,只是始终兴致不高的阐述记忆里的事,就好像在说着大街上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某条流浪狗流浪猫的故事一样。
想到之前在宠物医院何西坦然的说出对死亡的看法,当时怎麽也没想到,他已经面对过这麽残忍的生离死别。
刘裕心口一沉,覆在何西手上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没事,你现在很好,虽然没学艺术,但你现在靠艺术审美工作,你救活了我的店,很多人喜欢你的花。”
何西看着刘裕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的搭在自己双手上,很想穿过他的掌腹握在手里,像上次喝醉了一样,抓着他的手不放,掌心里的温暖能带给他安抚。但现在他脑子清明,记忆里的往事也能说的清楚,但他不敢动手,侧头看了一眼刘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再正常不过的关怀,不像何西一样心里有鬼,或许情绪到了这种时候牵一下手甚至拥抱一下都不是问题。
何西这样想着,指尖微动快要触及刘裕指节。
一阵铃声不适时的响起,刘裕起身在桌上拿过手机,视频通话里出现熟悉的妇人声音。刘裕对那头打着招呼。
指尖一空,鬼心思没有得逞,料想到今晚透露的心思也够多了,何西干脆起身准备下楼。旁边的沙发一轻,刘裕擡头拉住准备离开的人,一时间没管手机还在视频通话着,对着他说:“这麽晚了就在上面休息吧。”
何西只觉得心口延至两端手臂都一激灵的酥痒,低头看着刘裕的脸,心里泛起一阵等会儿电影结束,夜深人静不知道该怎麽跟他相处的害怕。
胡乱找了个借口,“楼下还没收拾好……”他顿了一下,“收拾完太晚了,就在下面睡。”
心里乱的来不及观察刘裕做了什麽样的反应才把手松开,何西最後强装无事的下了楼。
刘裕也没有心思硬留着何西,他妈打来视频无非是一幅母慈子孝的场面,这种场景让刚回忆完不幸过去的何西在一边当旁观者,也只会让他更加不好受。
“明天冬至了,你知道不知道。”妇人并不严厉的质问。
刘裕从手机顶端划下锁屏,日期旁边果然写着小小的冬至。
裕妈见他没急着回话就明白这人又过着馄炖日子,只晓得工作日和周末,天气冷了就等着过大年。
她继续说着:“每年都得我提醒你才知道过节,今年我就不催你回来看我了,你们店这阵生意刚好起来,你就留在那边好好看店,我抽时间过来看看。”
“明天吗?”刘裕有点着急,他妈一来跟皇帝下乡视察似的,要评估他生活环境的方方面面,刘裕就得一阵忙活,包括但不限于把空了大半年的冰箱填满,装作每天营养均衡自给自足的模样。
想到这儿就一阵头疼。
裕妈及时的给他下了缓释令,“明天不行,芸芸妈难得碰见一次出差到咱们这儿,还遇上过节,这不得好好的聚一次,等她走了我和你爸再来找你。”
刘裕心里松了口气,再次听到表妹的名字,想到网上还流传着那些视频,心不免又提起来,他语重心长说道:“你平常少刷点短视频,现在玩手机得近视眼的老头老太太可多了,一副眼镜半边是近视眼镜片,半边是老花镜片,看起来可遭罪了。”
裕妈听到这倒是心里不痛快了,没好气的说道:“你别咒你老妈我,我眼睛好得很,没近视也没老花,你那眼睛就随了我,对着电脑写一天一夜小说也不近视。”
要是放在以前,裕妈是万万不肯在刘裕面前说写小说的事儿的,只是最近刘裕跟她说了重新开始写作的事,这才敢开两句玩笑。
刘裕还没放弃自己不让1裕妈刷短视频的目的,转而又说道:“行行行,你眼睛好,那你穿针引线肯定厉害,这大冬天的,又快过年了,你帮我绣一条大红围巾呗,刚好过来见我的时候就拿给我。”
孩子多少年没像妈妈讨过东西了,裕妈喜笑颜开,丝毫不觉得这是个费劲儿的活,甜蜜蜜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