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终于结束,郭瑶久久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一直埋怨命运不公,怨恨申奕卓为什麽只盯着他不放,现在听完石萧的故事他才慢慢知道,原来他一直恐惧的事情已经在另一个和他有相似命运的人身上发生过一遍了。
“。。。後来呢?”
“後来我尝试自杀,我差点用刀把手筋挑断,我生怕不够彻底,又选择割腕後跳楼,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我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石萧撸起左手手臂袖子,大方向他展示胳膊上骇人的纹身和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他手臂上无数只“眼睛”怒目圆瞪,同地下所有被枉死的人一样,张牙舞爪着叫嚣怨屈。
“你试过刀切割手腕的温度吗?你知道从楼上跳下来什麽感觉吗?你懂我发现我还活着,我受了那麽多折磨,竟然还没了结时的心情吗?”
郭瑶狠狠吞咽口水,嗓子扎钉子般疼痛,他僵硬摇头。
“我活着正说明我死去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我不在了,他们却得不到任何报应。
我告诉你,我就算深陷地狱泥沼,就算所有骨骼全部剥离□□,我也要拖着他的腿,让他和我一起下地狱。
这不是受害者与加害者的故事,是捕猎者捕获猎物之前的行动,当他的罪行犯下的那一刻起,他从此之後只能担心事情会不会败露,因为我已经没有什麽可失去的了,而他要面临的,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恶意。”
郭瑶的颤抖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他对上石萧蕴含愠怒的眸子,恍然发现眼前的人可能是他这世间唯一可以相信的,石萧所描述的心情他能感同身受,忽然他有种冲动,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眼前的人,他也应该做些什麽。
石萧本不愿意对陌生人说太多,毕竟他不了解郭瑶,但是若郭瑶继续任由申奕卓摆布,他迟早会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申奕卓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能忍耐的一个。从他14岁起,他第一次对他·骚扰开始,一直熬到他18岁才实施侵犯,这四年间申奕卓用怎样的眼神看待石萧,光是想象就令人不寒而栗。
“。。。我该怎麽做?”郭瑶声音轻的如同鸿毛。
“这是我的电话,”石萧举起手机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郭瑶用手机拍下,“你可以考虑一下,确定好联系我。”
两人交换完联系方式後,石萧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而警报声没过几秒後便自动关闭,石萧立刻知道他们应该赶紧出去。
“警报是我按的,时间不多,我们走。”石萧说着单手拉过郭瑶的胳膊,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後脖颈,起身带着他往门口走。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他架着郭瑶就像挂了一块没有重量的布,郭瑶身高没有他高,他甚至要踮起脚尖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请问。。。你认识凌晨吗?”郭瑶终于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石萧对于凌晨这个名字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不过仔细一想,郭瑶是凌晨的同事,知道也很正常,“我们是同学。”
得到这样的回答,郭瑶已经完全肯定,这位石萧正是凌晨要找的人,再加上听他说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申奕卓,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和石院长的关系,难道石院长就是他的父亲?而且仔细看的话,石萧的眉眼间确实和石院长有几分相似,这样解释的话就能解释通了。
石院长总对别人说,自己的儿子在国外多年没回来了,他表现出和儿子关系很好的样子,但他手机里连一张儿子的照片也没有,和他认识多年的同事也从未见过他口中所谓的儿子。
郭瑶越想越觉得石萧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被亲生父亲虐待,被父亲最信任的干儿子侵犯,而後带着一腔仇恨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了绿岛疗养院,他究竟在计划着什麽?
石萧搀扶郭瑶从疗养院出来之後两人很快就分开了,郭瑶这几天夜不能寐,一直在思索着石萧所说的事情,他这一生可能从来没有如此纠结某件事情,不过很快他因为凌晨改变了主意。
凌晨口中的石萧,是位优秀又善解人意的人,他在温柔的同时有着超越了同龄人的成熟,无论别人向他诉说多麽琐碎的小事,他都能认真倾听并给予意见。高考前夕,凌晨处于人生中最迷茫的阶段,如果不是石萧,他根本不会选择医学这条道路,估计就在家附近随便找个厂上班了。
如此美好的一个人,因为一个魔鬼而变成这副模样,郭瑶心里难受不已。凌晨并不知道石萧所发生的故事,而石萧却能把这个故事讲给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几天後的傍晚,郭瑶拿起手机向石萧发送了确认的短信,在等待石萧回信期间,他焦虑的在走廊上来回移动,同时他盯着号码和短信反复检查多遍,生怕不小心发错了会错过这次机会。
石萧那边过了许久才回复,“好,明天可以见一面吗?”
郭瑶的心门被人推开了一条小缝,微弱的希望填满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