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语意低沉,他心中难受,自是不愿沈矜好过,故意拣着她的痛处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是吗?」
「陆沉舟,你……」
沈矜明白过来他言下之意,如果她留住这个孩子,那将来他就会以这个孩子为筹码要挟她,牢牢将她困在身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若叫她带上这个孩子一同赴死,她又心生不忍。
「稚子何其无辜,侯爷为何要让他牵扯进我们的恩怨中?」
陆沉舟也知稚子无辜,说完这些,看着沈矜惊惶无措的面孔,再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他心中一阵畅快,不觉露出一抹笑痕:「或许,薛夫人也可以让他认本侯作父。定国公府産业良多,他将来虽是做不成公府世子,做个富贵闲人也未尝不可。」
他是疯了不成,怎可叫她和薛怀悰的孩子认贼作父?
沈矜瞪大了眼,可她也知道,他能这麽说,心里定然是这般想过的,她这下有点急了,禁不住扯住陆沉舟衣袖:「你……你不能这麽做!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到时候大可以找个人家送出去,叫他平安长大,你万不可把他留在定国公府。陆沉舟,当我求你了!」
看,为了薛家,他总有办法让她低头折腰,可是这样的沈矜,是他想要的沈矜吗?
陆沉舟终于摒弃掉心中最後一丝恶念,起身同沈矜说道:「本侯又不是冤大头,花那麽银两替别人养孩子。方才大夫说了,你脖子上的伤已无碍,注意用药将养几日就好了,你若是歇得够了就起来吧,你那好夫君如今已到这里来接你了。」
什麽,薛怀悰来了?
沈矜忙翻身坐起:「他……他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陆沉舟微微垂首,居高临下看着她:「本侯怎麽知道他是如何找来这里的?夫人还是想想待会儿见了薛怀悰,怎麽同他解释吧,万一他误会了什麽,本侯可说不清楚。」
他故意为难沈矜,谁知沈矜只是沉吟了片刻,就轻轻笑了:「怀悰他心性坦荡磊磊丶善良宽厚,正如他名字所言那般,中怀正无悰。只要侯爷不是刻意误导他,他必不会疑心我与侯爷之间有何关系。」
怎麽,就他薛怀悰中正无悰,他陆沉舟就阴险狡诈?呵,她还真是看得起薛怀悰,也真是小瞧了他陆沉舟。
陆沉舟心下不平,阴着脸站在正房檐下,看着几盆万寿菊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刻之後,沈矜已整理了仪容走出门来,向他屈膝轻施一礼,陆沉舟没有睬她,直等她拎起裙裾走下台阶,方在其後沉声问道:「沈矜,如若你我今生仍是夫妻,我陷落到薛怀悰这般境地,你会不会如救他一般救我?」
沈矜静默了一会儿,片刻回眸粲然一笑:「如果是侯爷,绝对不会让自己陷落到怀悰那般境地的。」
知他者,果然沈矜也。
是的,他背负定北侯府前途,哪怕拉所有人下水,哪怕千夫所指,万人痛骂,也不会让自己似薛怀悰一般落入绝境,任人宰割。
诚然,薛怀悰有肝胆相照的良师,他没有。
薛怀悰有生死相随的贤妻,他也没有。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若是他不韬光养晦丶趋利避害丶明哲保身,那麽早在他父亲去世的时候,定北侯府就该保不住了。
陆沉舟高高站在台阶上,犹如展翅高飞的鹰,睥睨环宇:「沈矜,我会保薛怀悰一命,送他去外地做官,也会放你一马,送你与他团聚。但你记住,从今晚後,再不许你踏入京城一步,终此一生都别再让本侯看到你!」
沈矜身形一顿,旋即轻轻拜道:「沈矜……多谢侯爷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