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明明亲手杀死了虚假的陈青橙,她恨自己却还无法去指责他的残忍。
因为她学不会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因为她不会回头。
那天,陈青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离开的同聚德,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像是和哪个爱得轰轰烈烈的人忽然间分了手,说心碎也莫不过于此了,如果现在陶知易再见到她,一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始终记得这个师姐谈起自己看见极光的时候究竟有多麽耀眼,有多麽令他心生艳羡,可是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这麽伤心欲绝的时刻。
不过,假如他能知道她的眼泪是为谁而流,也许就不再那麽惊诧了。
因为,李应就是这麽一个要叫人流泪的存在,如果爱上了他,眼泪就一定不再珍贵。
对于这件事情,你既无法反驳,也没有办法脱身。
这个夜里,陈青橙站在街道的中心,失魂落魄,双眼浮肿,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谁才能够勉强帮她托举起一些痛苦,李芥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都被她给挂断了。
想起方才李应的话,她现在最恨的人就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她。
当初,她为了接近李应耗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那麽,她用在这个女孩身上的便只多不少。
李芥是要比李应还要难以接近的人,李应尚且允许你能够瞻仰其背影,李芥却不可以。
她像个刺猬,陈青橙不知道自己的双手硬生生被扎破了多少次,又流了多少鲜血,才达到今天这种成就。
李芥几乎要和她黏在一起了,像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开。
有什麽用呢。
李应已经彻底要离开她了!
陈青橙想到这里,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啦啦往下掉,掉在她脖子上那些颗真正的珍珠上面,真假不分。
这兄妹俩几乎要把她的血肉榨干了!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陈青橙多年积攒的负面情绪终于全部爆发了,手机被她重重砸在地上,初代iPhone那略显袖珍的屏幕顷刻间碎了一半,裂缝从中间劈开,helloKitty的碎钻零零散散掉落一地,她仰着脖子,望着安北的黑夜流尽了眼泪,可惜安北的夜晚向来孤寂,无人能给她一点安慰。
她一个人坐在路边,吹着冷风,不知道怎麽转眼间,一切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不过是向李应撒个娇,要一个安慰,四个月而已,从前那麽温柔的李应究竟去哪里了?
他变化得太快,陈青橙甚至连一点点的准备也没有,质问,责备,埋怨,这些也通通没有权力去做。
双眼失了神。
高跟鞋也被她脱了,随意的放在一边,她光着脚丫踏在地上,冰凉彻骨,她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吃好的穿暖的,被那麽多人捧在手心里,从来没有挨过冻,唯一的一次就是现在,嘴巴因为吃了太多的眼泪,咸得要命,她想她一定会死死记住这个夜晚的,一定会的。
怎麽能忘呢,不可能的。
李芥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的青橙姐姐,到处找也找不到的青橙姐姐,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边,只留给她一个悲凄的侧影。
她一步步走过去。
陈青橙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擦了擦眼泪,再擡头的时候,就这样和她猝不及防的对上视线。
那是个什麽样的女孩呢?
精致的不能再精致的脸蛋,清晰的双眼皮上面涂画着深青色的眼影,眼角的泪痣给人一种极其冷艳的感觉,黑色的顺直长发披散在身後,白肤红唇,黑漆的瞳孔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她和李应长得完全不同,几乎没有一处相像,难怪有人揣测他们不是亲生的兄妹。
李应,像是寒冬里翻舞的雪花,而李芥,更像是黑暗深处里一簇火红的焰火。
她的情感,她的一切,都透出股浓烈,以及奋不顾身。
就像是此刻。
她站立,看着她,冷冷的发问:“是不是李应?”
陈青橙愣愣地擡头,那一瞬间,她压根不敢吭声,因为她总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点头了,这个女孩,她还不知道将会做出些什麽事情来。
于是只摇了摇头,全然忽略了还挂在眼角旁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