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笃不知什么时候换的沙发相当宽,很舒服,反正李博士睡得很开心。
方规坐在李笃腿上也很舒服。
黑啤入口居然是甜的,两三口便盖住了上一瓶的清苦。
方规仰头连灌下七八口,几乎喝掉半瓶。
她隔着衣服摸摸肚子。
还好,没有发胀的感觉。
但是有点热。
她回来第一件事是洗澡,洗完换了李笃的大T恤,李笃穿上也很大的大T恤,过她大腿一半。
所以她外面没再穿别的裤子。
热的不只是外面这层皮肤。
一瓶半啤酒下肚,啤酒花成功与“成功”的喜悦胜利会师,引发了某种一旦发作亟需纾解的感觉。
方规凭感觉带着摇晃、扭动。
“怎么会突然要带我一起走呢?”
方规想不通,她歪头看李笃,歪的程度很深,耳朵几乎碰到肩膀。她顺势在肩膀上蹭了蹭被头发丝勾到的耳廓。
李笃本来准备好了说词,她不能明说是方耀宗的行为让她看到了某些危险的、肮脏的可能性,她想告诉圆圆,赚钱途径多的是,她可以一一展示给她看。
然而察觉到她组织语言的迹象,方规抢先开口:“前年这个时候我主动找你让你带我走,你怎么说的?”
嘴巴永远比脑子慢三拍的李博士被她的问题封缄。
“前年的这个时候,事情还没那么糟糕,我还没有被哄着骗着被逼着签下那么多字,你回方镇,我去镇上找你,我想让你带我离开泥坑,带我去国外,你怎么说的?”
第二瓶500ml装的黑啤也喝得差不多了,方规继续仰头灌,剩余的酒水比她预想中多,她的动作也大,一些酒水顺着下颌流下来,很快洇湿了衣物。
李笃当然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久前她被迫复习过,“我说我要跟医科大解约,违约金很高。”
“不是。”方规摇摇食指,“是我在喝了好多酒哭着求你带我走……”
她的视线自动追随自己摇晃的食指,反应过来后方规自己笑了笑。
“我那时候吓到你了吧?”
没有比现在更吓人。
李笃闭上了眼睛。
方规没拿酒瓶的右手伸向背后,揪起衣服。
松松垮垮的大T恤连空空如也的酒*瓶一同扔去地板上。
方规说:“你知道那时你看我的眼神有多陌生吗?不过也不能怪你,我自己看镜子也认不出里面的人是谁。”
爱军集团在李笃回方镇的一个月前已有彻底崩盘的趋势,好巧不巧,方爱军第二次上人工膜肺。
真正兵荒马乱的时候,方爱军不顶用,律师不顶用,高管不顶用,偌大的爱军集团早就千疮百孔,只剩下一个被刻意养成花瓶的方家大小姐。
“你知道催收吗?”方规问。
包括银行在内的金融机构会把债务催收工作委托给第三方,那些催收人员很多都有案底,他们会不分白天黑夜追着债务人,用各种方式彰显他们的存在感。
“我手机每天被爆死机,他们用软件还是什么东西的持续给我发信息,就那种虚拟号,骂我是个丧尽天良的狗杂种,骂我应该去卖身还债,说除非我跟方爱军一起进棺材,否则要把我卖到缅北。
“你到方镇我去找你的时候,这种事情刚刚开始,他们去大院敲门,在门上刷红漆,我已经受不了了,我当时没告诉你你不带我走我就会被他们搞死。
“但我没被他们搞死,我又过了两年这样的生活,啊,其实现在也还在继续,还好我早就学会屏蔽垃圾信息了。”
说话也好,回忆过去也好,李博士越来越清晰的痛苦也好,这些都败不了方规的性致。实际上,李笃的神情越是懊丧她反而越快意。
算报复吗?
方规不知道。
她也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过去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让她许多情绪或者感觉之类的东西钝化了。
她不再关注一件事的原因、经过、结果,只在乎自己某时某刻的感觉。可能是酒精带来的,有些时候她对时间的概念也不是很强,没有打标记就不记得某件事到底发生在哪一天。
一件事发生了,自然会有它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