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继续由着性子做自己,还是定下心来和黎晔交往?他的自我拉扯一点不比黎晔少。
可是在听到彼此声音的一刻,很多抵抗瞬间就瓦解了。
这样聊胜於无的通话远远不够。
想要见面,想要眼神的对视,想要紧拥的体温,想要在明知道不合适的困境里,和对方亲吻,厮缠。
就是这样强烈的渴望,将一些负隅顽抗的自我慢慢吞噬消解。
可是位於手机的两端,谁都没有将那份沉甸甸的情绪宣之於口。
聊了一些日常话题後,黎晔告知左沐自己回程的时间,「我明晚八点回来,能见你吗?」
对於见面他已经迫不及待。
左沐也不像在微信里那样推脱,说,「我明天要去酒吧兼职。」
新年第一天,酒吧的营业额远超平日,同样的小费也很可观。
黎晔毫不犹豫,「那我去找你。」
还不待左沐回应,手机那头突然响起一道中年男声,直呼黎晔的名字,又问,「在这里干什麽?给谁打电话?」
左沐一下噤声,随即听到轻而脆的一声响,似乎是黎晔把蓝牙耳机摘下了。但是黎晔忘记切断通话,左沐仍能听见他那头的声响。
比起黎晔对於左沐的家庭情况略有些了解,左沐对黎家的事还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黎晔的父母早年离异,如今各有嫁娶,也不知道黎晔和黎兆淳关系复杂,表面上是严父孝子,暗地里却充满着压迫与反抗。
通话仍在继续,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黎兆淳的训斥声,大意是指责黎晔不该扔着一屋子长辈,独自出来,上位者的用词颇为苛刻,听不出多少父子亲情。
左沐拿着手机,默然站在楼梯间,眉头皱了又皱。
黎晔在家中原来是这样的处境,和左沐想像的那种养尊处优完全不同。
而後黎兆淳要求黎晔在隔天陪他去一个聚会,黎晔当即拒绝了,说自己要回深市,和朋友有约。
自从母亲再婚,黎晔身上的束缚减轻了不少。
潘雅齐移居港岛,彻底摆脱了黎兆淳的控制,黎晔不必再像前些年那样,为着母亲的处境,处处对黎兆淳言听计从。
左沐听着黎晔在手机里语气冷淡地回绝父亲,心下微动,他从未听过黎晔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讲话。
父子俩尽管气氛不睦,却也并未吵起来。
左沐又听了一阵,黎晔按时返程的意思很坚决,尽管黎兆淳严厉施压,也没能迫使他留下。
再这麽听下去似乎不合适了,左沐先摁断通话。
大约十几分钟後,黎晔的电话再次拨过来。
左沐一直待在楼梯间,手机一震动,他灭掉手里的香菸,又接起来。
黎晔没有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左沐也没多问。
黎晔找他要酒吧地址,他爽快地说了,态度较之先前更好些。
又聊了几分钟,左沐主动提出不聊了,让黎晔去陪长辈。
黎晔愣了下,继而猜到左沐已经听见他和黎兆淳的对话,笑了笑,说,「明天我到了酒吧,和你联系。」
左沐说好,两人各自收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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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不过数日,再见面已是新的一年。
黎晔走进左沐兼职的酒吧,对着四周熟悉的装潢,心绪有点恍惚。
好巧不巧,这里是他们初次接吻的地方。
节日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撞球包房里也挤满了人。
左沐知道黎晔进来了,可是分身乏术,顾不上与他说话。
他们隔着一群醉醺醺的客人,在震耳欲聋的打碟音乐中瞥见对方,视线交错的一瞬,呼吸不由得都急促了些。
两人没有急於走近言语,隔着面目模糊的人群,冲对方点了点头。
黎晔去吧台要了一瓶酒,再进撞球包房找张椅子坐下。今晚的客人格外地多,他只能在重叠交错的身影间,捕捉左沐的行迹。
左沐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同色系的光面运动裤和球鞋。黑色衣物显得人白而俊逸,他平直的肩颈丶劲瘦的腰身和两条长腿在年轻人中很是夺目,拿着球杆应酬说笑时,笑容懒散,眉目藏锋。
也不知道是不是黎晔的错觉,左沐今晚似乎更有分寸感,与人接触总有意无意地拉开一些距离,并不像从前那样随意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