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京城到漠北,这一路我走过不下五次。
商队行走多年,沿途城镇也多有合作的商铺。
再加上郑霜月借我的金银,两个月走下来,爹娘兄嫂连同襁褓里的小侄女,竟都恢复得不错。
爹娘愤怒于郑家对我的苛待放养,心疼我这些年的自力更生。
我却庆幸,还好郑家人无用,叫我锻炼出一身本领,在今时今日护住了我的亲生爹娘。
流放的地方确实如郑霜月所说,条件比之前更加艰苦。
爹和兄长被带去修筑城墙,一个月不见得回来一次。
娘和嫂嫂则留下来开垦荒地。
每日天不亮就要去上工,天黑才能回。
边上还有官差手持长鞭,动作稍慢一些就要挨打。
唯一幸运的是此刻在他们眼中我还姓郑,虽是秦家亲生,可陛下没下旨让我一同服役。
再加上如今的上京城中,我养父郑世衡乃朝中新贵,他们开罪不起。
我得以请来嬷嬷好生照料小侄女,偶尔替我娘和嫂嫂去上工,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熬过最艰难的两个月,接下来的日子便轻松许多。
但遗憾的是,我爹和兄长是重点看守的对象,不管我使多少银子找多少关系,也没办法给他们换个轻松些的活计。
「无妨,你爹我有把子力气,扛得住,从前在沙漠里断水断粮也熬过来了,这算不得什么。」
时隔两月归家,我爹黑了一大圈,满背的新伤叠着旧伤,看着就疼。
可他毫不在意,将一海碗肉臊面吃得呼噜直响。
我娘给他上完药,又近前来和我说:「晚青,你无须愧疚,若没有你,兴许我们都挺不到漠北。」
不待我感伤,她又回头骂我爹:「小点儿声!你干脆把碗也吃了得了!」
我爹不满地嘟囔:「这儿是漠北,又不是上京,我吃面声音大点儿怎么了?」
我哥早早吃完了面,抱着小侄女在逗弄。
小侄女满宝六个月了,***可爱又爱笑,特别讨人喜欢。
嫂嫂在为我哥包扎,她眼眶还红着,不知我哥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又破涕为笑,轻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
那厢温情脉脉,这厢我爹娘又斗起嘴来。
我看着看着,心口忽地一酸。
原来爹娘的感情可以这样和睦。
原来当爹的可以这样有担当。
原来做娘的不会将幼小的女儿推出去替他们抵挡风雨,又在日子好过后指责她在外抛头露面坏了清名。
原来手足之间,不是一味的付出,而是你关心我,我也挂念着你。
原来郑雪彤在我家,过的是这样好的日子。
我毫无征兆地落了泪,惹得我娘着急不已。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爹凑过来:「青丫头,咋地啦?」
我擦去眼泪,笑着说:「没事,只是感慨,原来这才该是我过的日子。」
我哥沉默一瞬,心疼地望着我:「往后的日子会更好的。」
「你哥说得对,这只是暂时的。」
我娘轻抚着我的脸,眸光痛惜,神情慈爱,「爹娘不会叫你一直背负着罪臣之女的名头的。」
我爹说:「再等等爹,青丫头,往后咱们一家团聚的日子只会多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