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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第2页）

路灯被一盏盏地抛在了身後。

*

也许是今晚遇见了两次姜浅忆，钟意做了个长长的梦，梦中是那段漫长到钟意根本不想回忆的过往。

那时，钟意还在美国留学，和往常一样，正在房间里修改结课的论文，刚发完邮件，就接到了乔文秀的一通电话。

“小意，屿川出事了，你有时间的话要不要来看看他？”钟意从来没有在要强的乔文秀口中听见过这种语气，焦急又恳切。

“出什麽事情了？”钟意心里一紧，声音也干涩得不成声。

“他和他那个女朋友去挪威看极光，结果遇上了雪崩，搜查队搜救了一天一夜，才把人找到，屿川现在还昏迷不醒……”乔文秀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我马上过来，在哪里？”钟意的大脑嗡嗡作响，几乎快要停止思考。

“在挪威奥斯陆，我一会儿给你发医院地址。”乔文秀回答。

钟意马上订好了最快的航班，胡乱收拾了东西，就急匆匆地往机场赶了。她脑中混沌一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顾屿川一定要平安无事，别的什麽也不重要。

七八个小时的飞机，钟意简直度秒如年，一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慢慢地煎烤。

飞机一落地，钟意鼓起勇气将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她几乎不敢看消息，害怕收到噩耗，还好乔文秀发消息说顾屿川已经脱离危险了。

钟意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病房外，坐着顾父顾母，还有彼时和顾屿川一起遭遇雪崩却毫发无伤的姜浅忆。

乔文秀当时急昏了头，关系近一点的亲朋好友都通知了个遍，但是钟意来得最快。顾屿阳还在飞机上。

“叔叔，阿姨。”钟意先和衆人打了招呼，“顾屿川怎麽样了？”

顾屿川的父亲顾书良表情严肃，向钟意说明情况：“医生说，屿川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他的左腿压在雪下太久，虽然是保住了，但伤到了神经，後续可能面临终生残疾的风险。”

後半句话让钟意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像是听不懂顾书良的话，喃喃重复：“终生残疾？”

要强如乔文秀，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掩面哭泣。

钟意不敢相信，他可是顾屿川！那麽骄傲优秀的顾屿川，要是他醒过来，知道自己的情况……

钟意眼眶微红，眼泪克制不住地流淌了满脸。乔文秀走过来，给了钟意一个拥抱。

钟意渐渐平复了心情，主动安慰顾父顾母：“没关系，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是，遭遇这种意外也是运气不好，我们只要屿川活着。”乔文秀拍了拍钟意的手，又转头对一直窝在角落的姜浅忆说，“浅忆，守了这麽长时间，你也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们呢。”

这个时候钟意也没功夫再想自己那些弯弯绕绕的少女情思，在病房外的每一个人此刻唯一的愿望都是相同的，只是希望顾屿川能够平安。

“你们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吧？我去外面给你们带点吃的。”钟意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主动给三人留出空间。

这个时节，挪威的夜很长，听说极夜会让人心情抑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钟意眼中看到的每一个路人都神情麻木，眼神冷漠。钟意忽然觉得好冷，好冷。

钟意不懂挪威的语言，也不敢走太远，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家说英语的汉堡店，坐在店里边流泪边大口啃着冷硬的面包皮，心中是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钟意随意打包了三个汉堡和两个热狗，就回到了医院。

*

医院走廊上，钟意恰好听到了姜浅忆和乔文秀的对话。

“乔总，我已经向学校请了好几天假了，我得坐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巴黎了。”姜浅忆的声音不大，条理却很清晰。

“你要走？屿川还没醒，你能不能再和学校请几天的假？”短暂的错愕过後，乔文秀很快抓住了重点。

“不行的，请太多假，我好几门课都要不合格了……”姜浅忆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现在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吗？”乔文秀打断姜浅忆的话，直指要害，“你是不是听到屿川有终生残疾的风险，想和他分手？”

“我，我……”姜浅忆颤抖着身体，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浅忆，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是因为屿川护住了你，这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是屿川自己的选择，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现在是屿川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再留一段时间，至少等他醒过来再说。”乔文秀的语气近乎哀求，拉住姜浅忆的手继续道，“我之前为了让你和屿川分开，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姜浅忆抽出手，低着头转头就跑，在拐角处撞到了钟意。

姜浅忆擡眸看了一眼钟意，然後又很快低下头要跑。

钟意只觉得心颤，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顾屿川醒来後该怎麽办？他要怎麽面对这一切？

所以钟意死死地掐住了姜浅忆纤细的手腕，说：“你现在还不能走！”

姜浅忆像是忽然发疯了一样，狠狠地挣扎起来，见挣脱不开就上嘴咬了一口钟意，钟意吃痛松了手劲。

姜浅忆抱着头，神情崩溃，嘴上喃喃道：“不关我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麽会发展成这样，这个责任实在是太重了，她没有办法承担。

凭什麽顾屿川健全的时候，乔文秀强烈反对两人在一起，现在眼看着顾屿川残了，就要她来接手这个烂摊子，她的爱人怎麽可以是个残废？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她不能走错一步。

况且，当初要不是乔文秀反对两个人恋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来巴黎留学，顾屿川也根本不可能跟过来，也就不会发生这场意外了！

对，对，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什麽叫和你没有关系！”钟意双眼通红，替顾屿川感到不值，这就是他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吗？

钟意深呼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说：“你就算要和他分开，也总该亲口和他说吧！”

“你这麽喜欢他，那你去照顾他後半辈子！我把他还给你了，好不好？”姜浅忆神情近乎癫狂，但字字句句戳人心肺。

“滚！”钟意松了手，对着姜浅忆仓皇逃窜的背影道，“你记住，顾屿川不是你的物件，可以随意送还。我的喜欢和你不一样，无论他变成什麽样子，我的喜欢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