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给人道歉“大哥,对不住,刚刚是我太急了。别别别丶真对不住。都菜场口的不是,也是一起处这麽多年了……”
门开了。俩人一人绳子,一人抹布的,打一眼色,就从两边儿上来。黄杨像一被猫盯住的耗子。
他跟人拱手又是作揖的,那俩人笑“这回不喊了?”
黄杨服软“不喊了,不喊了。可别捆我。”
一人扯扯手里绳子“啧,我咋听说,你们这样儿的,就喜欢绳子不是?”又笑起来,挤眉弄眼“啊!啊……啊!”明显是在模仿那种声儿。
黄杨一愣,很快明白人啥意思。那一会儿牙都在抖。什麽对不住之类的话就突然说不出来了。
他一咬牙“你他妈瞎几把说啥呢?你也喜欢被肏屁股眼儿?你爹的。”人这一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那人没想着他会还嘴。在菜场口多年,调侃黄杨惯了,也是没咋见过他回嘴的。恼羞成怒“操。咱们给他捆了。”
就要上来。
这话一说出来,黄杨就後悔了。可没有後悔药吃。左右闪几下,逮住个空头,眼一闭,心一横,从一边儿溜出去,直接往门边儿跑了。
後面俩人大叫“逮住他丶逮住他!别让他跑了!”
黄杨从小黑屋钻出来,就见着外边儿稀稀拉拉几个人儿。应该都是今儿没事儿做的。都朝他这边儿瞧着,看笑话。
黄杨大叫“让开丶让开!”一时没人敢拦他。
快到门边儿,才有人反应过来,给那门儿堵了。黄杨一时只能调转方向,扭头又往厕所跑,还没到呢,又见俩人从里出来,也不安全。又掉头,刚刚那俩门神已经要追上了。
黄杨只得往後退。
这一退,後边儿就剩一半掩的房。门破得很。
也管不了啥了。黄杨往里一钻,把门一闭,上了反锁。靠门背後直喘气儿。那几人在後边又是捶门又是踢门的。
黄杨赶紧离门远点,脚一绊,差点给摔个狗啃屎。一擡头,才发现这房里可多东西,堆了差不多半屋子。
他想给灯开开,才发现这屋灯坏了。只好上前仔细瞧瞧,瞧到一半,这越看越熟悉——这不都他以前房里的东西吗?
他一一看过去,褥子丶床垫丶背包……还有一箱子,坏了一轮儿。黄杨傻了眼。他东西不是都叫老蔺给当垃圾丢了?还说是因为他一直联系不上,也没交房租,为了腾地方就全收拾出去了。
难怪那天在上边儿碰到老蔺,那老蔺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原来东西都搁这呢。
可是为啥呢?为啥把他的东西全给弄这里,还给藏起来,还……不告诉他。
黄杨忽然发现,自个儿从来都不熟悉邱无患。
不仅不熟悉,甚至连了解都算不上。
这想法让他憋得慌。又一想,他……难道是为了找那张卡?觉得自己会把卡放在房里?所以都给他东西搬到这了。那他的房里,邱无患也肯定是去过的。那这时间,至少也是……他被那姓杨的抓走之後就发生的事儿了。
黄杨突然想起来,他跑回来之後,有回陈胖子说他住的那次卧怎麽怎麽的,他怎麽知道自己住次卧?要是没打听过丶没去过,那是咋知道的?菜场口里鸽子笼大通铺多了去了。
——邱无患找人搜了他屋。还把他东西全弄回来,一一都搜过了。
黄杨感觉有点反胃。颓废地往那扔地上的垫子上一坐。突然感觉底下好像还有个什麽,赶紧弹起来“谁?”
没人做声儿。
黄杨低头仔细瞧瞧,那床垫子上盖一破褥子,上边儿隆起来,像是躺着个人。
再凑近点,有一脑袋露外边儿,头发老长,给脸全盖住,黑黢黢的,看不清长啥样。刚刚坐下时是有热气儿的,应该不是个死人儿。
不过他跑进来这麽大会儿,那人连个动静儿都没有。外边儿人也还一直在叫他,声音那麽大,那人儿也没个反应。看来不是瘫了,就是聋了,再或者疯了。
黄杨就着门边儿小窗的光,才看到人手伸到脸边儿,是又青又紫的,瘦得跟鸡爪样,看着像是给人打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看来又是哪个得罪人的。不过,咋躺这呢?
黄杨咽下唾沫。缓慢上前,拿起个撑衣杆儿,给那人头发拔拔,拨完,再凑近一瞧,这……不王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