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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黄杨如实交代了这几个月的事儿。没敢再藏着掖着。

那天儿赵加回来，只跟他说，所有人都在找他。让他尽量少出点门，否则危险。黄杨点头如捣蒜。

但该出门儿还是得出门。他得吃饭。

当然他没钱。腆着脸跟那赵加借了二百，去楼底下买点菜，回来自个儿做。

黄杨也问了，他跑了，邱无患什麽反应。赵加只说，看不出来。

确实也该是没啥反应。黄杨自个儿已经想明白了，那张卡比他重要。不止是在邱无患那，在所有人那都是。这邱无患，指不定就只当拿他回忆旧人呢。他本来也没当自个儿是啥稀罕玩意儿，但通过他看别人儿，还不告诉他，他心里确实过不去。

算了，这事儿就当是翻篇儿了。

那赵加早出晚归，又在那调查内存卡的去向，每天忙得不成人样儿。黄杨虽一天到晚都窝那屋里，却少见他。

啧，每天上两份儿工，也是不容易。就是不知道，给几份钱。

那天黄杨正蹲那窗前扒饭，心里直叫真香，嘴上又给自个儿狠夸一顿。正对夕阳草滩想词儿，门锁一响，人民警察回来了。

一扭头，那人头上缠一圈儿绷带。

黄杨哽住“咋了？谁给你打的？”

赵加“没事。”

黄杨给碗筷撒下，绕着人打转“我看你这身手可以的啊，咋会给人打破脑袋？”

赵加只坐下，拆那绷带，“你知道王浩在哪儿吗？”

“目前跟内存卡産生过接触的人里，就只有他下落不明。”

“不可能啊，他哪能拿着那卡。”前几天跟人交代的时候，因涉及到跟邱无患那事儿，那段儿就没细说。黄杨又一想，好像之前赵加也问过他这话，赶紧答人提问“王浩在邱无患那儿。”

赵加点头，若有所思“我早该知道。”

黄杨犹豫下“他……他给邱无患弄得快不行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是真狠啊。估计也是因那卡的事儿。你丶你们要是人多，要不想办法救救他吧。”

赵加“你不知道吗？那卡就是他跟王成一块儿偷出来的。”

黄杨“啊？”

37

王浩是一同性恋。但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

二十五以前，他在河北一带干工地，老老实实谈着一对象，虽对外以兄弟相称，但住一块儿，吃一块儿，过的也是夫妻生活。人话少，就只会闷头干活，活干得不错，得了一小包工的赏识。交给他几个项目，小发了一笔财。发了财，过年回老家，亲戚好友无不艳羡。

过了几年，那对象跟他过腻了，纠缠半年，跟人跑了。王浩一下垮了，烟酒齐上阵，偶然跟人混上了牌桌，一来二去上了瘾。

这一上瘾，脑子里全就是打牌，相好的跑了的事儿，倒是想不起来了。後来干脆连工也不上了，三天两头请假。那包工一开始还纵他几次，後来直接给他赶了出去。他辗转多地，开端和结局均是一样，河北混不下去，又去了北京。老家有时有人来电话，要介绍工作啊丶打听事情的，都是听了他几年前的名头。他哪好说现在不行了，只能啥事都说好好好，也没当心里去。

到了北京，他认识了黄杨。一烂屎无钱用的小偷儿。两人打一照面儿，就一眼神儿，就明白了彼此是同类。

一来二去也就好上了。

但他这赌钱的德性没改。在那永平公司工地干的，也是勉勉强强。这债越积越多，这要债的也越来越多，不到半年，这事儿又黄了。

要说这事儿为啥黄，还得是那永平公司的一老板，叫付昌国的。

那付副总经理，为人吝啬，嘴毒，又好色。好的还不是女色，是男人。这事儿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王浩清楚。他就一眼儿，就能瞧出那付副总经理是淫，还是邪。

这付副经理知道他知道，本就烦他。又给他当面撞上过一回，搂着一年轻男孩儿，长得可俊，更是烦。正好那会儿有人去工地堵王浩收账，就找了这由头给他开除了。

就那时，王成来了。

这王成是他同村同乡。算半个亲戚。在那儿大排档门口给人撞见，还是正拾人串串的时候，实在是擡不起头来。人说找他好久了，要给介绍工作，又嚷嚷这北京咋这麽多小偷之类的，王浩面儿上实在过不去，跟人嚷嚷几句，差点没打起来。

他以为这事儿就算完。结果下午又跟黄杨吵一架，人要他还钱，这心里就更不舒坦了。路上又给一群人堵着要账，特窝囊。王浩心一撇，就想到了邪路。

那付昌国住白河西一别墅。打头一望去，最前面儿那，就是他住的。门前几棵大柏树，可排场。

那付副总经理有钱。从不收敛。上工也穿一西服，还打领带儿。戴一金戒指，发起火来，专用那戴戒指的手打人。老疼。

王浩心一横，想那姓付的开除我，害我没钱，那就别怪我拿你点东西，补补亏。

付昌国人是脾气爆，也老得罪人，但就一点，看工地倒是算挺上心。永平二期偌大一项目，都是他在跟，从建材采购到人员安排，甚至是哪里进了一猫，哪里少一螺丝，他都要过问，人讲究丶也心细。或者叫铁公鸡。是故遇到哪一栋封顶，攻坚期那是肯定片刻不离的。

王浩就是抓住了这点。那几天儿一楼要封顶，他跟牌友打听过，姓付的一直没离开过工地。他起了心，想去那姓付的家里捞点东西回来。

这心一起来，就难压下去。他给人别墅蹲了一天点儿，正着急没有人手，就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找过他的王成。

王浩在菜场口附近又找了王成三天。前些天是人找他，这回变成他找人。那天终于远远瞧见了人，跟着绕进巷子，绕来绕去给绕迷了，人跟丢了。又一家家儿打听，才找着人说认识的，给他一号码，说之前王成求着让人给介绍活儿的。

一个电话打过去，王成十分犹豫。王浩又说事成後四六分成，他四，王成六。也没应下来。又说那老板太恶，列举一番人往昔日恶劣行径，片刻，那王成说这事儿可以帮忙。

王浩後来才知道，这王成也干过小偷。那技术即便好多年未用，但也历久弥新，竟一个伸手，就从那别墅门前树上翻进去了。

他跟人翻进去，果然别墅里没亮灯。那王成带着鈎子，几个转圈，往上一扔，就给挂住了。再一拉，脚就蹬上去。

王浩跟人拉着上去，翻过一二楼没关上的窗户，进了屋。王浩正要动，那王成一拦，捡起个桌边儿的笔筒往地下一滚，那笔筒在黑暗中“咕噜咕噜”滚到底，也没见有什麽人儿声儿，遂才让他走动。